2.
小剑客没能再深究这个“秘密”背后的故事,因为镜先生已经把话扯回了正题:
“郎君有什么想问、想了解的,尽管说出来。”他把杯沿贴上唇瓣,“比如——你想成为一名侠客?”
“是大侠。”剑客很固执地纠正他,“请问怎样才能成为扬名天下的大侠?”
“啊,大侠呀。”镜先生放下酒杯,语调仍旧温柔平缓:“侠之大者,为国为民。郎君要知道,这二字看似轻飘,实际可是担着千斤重负的呢。”
“愿闻其详。”
香燃起来了,淡雅中带着清爽的香雾缭绕在不大的船舱。剑客深吸了一口,觉得头脑清醒不少,于是他盘起腿,撑着下巴,打算洗耳恭听对方的高论。然而镜先生敲了敲桌面,先向他抛出一个问题:
“小郎君认为这侠之一字,应作何解?”
“呃这个嘛”剑客抓耳挠腮想了半晌,极勉强地说:“豪爽、利落、讲讲义气。”
他说到此处,略微顿了一顿,然后快速补充道:“快意人生闯江湖,横刀立马行天下。”
镜先生莞尔,“不错,小郎君有很独到的见解。”
“但是你可曾想过,‘侠’与‘匪’的区别?”
剑客伸向茶杯的手像是被烫着了,以极快的速度缩了回去。
“只是单纯地横刀立马、快意人生,讲兄弟义气、江湖规矩的话,那些绿林好汉,山野匪帮也是如此吧。”镜先生话音未落,小剑客就“噌——”地一下撑起了身,急忙为自己的理想辩解道:“不一样的!侠侠劫富济贫,匡扶正义,敢于为百姓主持公道!”
“先坐下吧,不用那么激动。”镜先生从红泥小炉边上抽出一只雨过天青的茶杯。他把杯子放在剑客面前,又重新添了茶,细白的浮沫在杯沿上打转儿,映着这样淡雅清丽的色彩,像是清明雨后缭绕山间的云岚,煞是好看。
“你方才说的,正是为侠一道的重点。”镜先生撩开自己额前散落的头发,捏起银杯,含了一口酒液,“历代之所以会对侠之一字褒贬不一,其中很重要的部分,就在于‘以武犯禁’的观点。”
“为、为什么?”小剑客不由握紧面前的瓷杯。
“小郎君先前提到过,‘侠’者劫富济贫,但‘劫’之一字,说来说去,都并不好听。”镜先生放下酒杯,“当今天下承平,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无论将劫来的财物作何用途,都是触犯律条的行为。同理,天下没有非黑即白的事情,当我们认为自己为旁人主持了‘公道’,可对另一些人来讲,我们却损害了他们的‘公道’。”小剑客闻言一震,他抬起头,正撞进一双深邃幽暗的眼睛里,“那又该怎么办呢?”
这番深奥玄乎的话直接把人砸懵了,剑客艰难地咽了咽口水,试探着说:“如果是我的话,那我会帮更需要帮助的那方。”
“哦?是吗?”镜先生微微一笑,未做评价,只是轻描淡写地带了过去,“这既是郎君心中的侠道,那么请一定要保护好它,切莫在喧扰尘世中失了初心、忘了本意。”
“我会的。”剑客松开茶杯,语气坚定。
“下一点。”镜先生淡淡笑着,侧脸被忽明忽灭的烛火映得晦暗不明,“都说‘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何为国?何为民?”
这问题就近于哲学类的思考了。剑客虽然能够识文断字,但在这些方面,他自认难以望到桥头私塾里那位瘦高长条、形似墨块的老先生的项背,对这些东西深究啥都不懂、基本一窍不通。
他将十指交叠,手背上的青筋鼓起又放松,两条眉毛几乎拧巴到一块儿去,辗转挣扎了好久,才憋出来半句吞吞吐吐的文言:“国、国者,邦也”
镜先生被他逗笑了:“没让你背《说文》呢,放松点,我这儿又不是科举考场。”
小剑客也笑了,露出八颗白亮亮的牙齿,还多了几分少年人的傻气,“谢谢先生。”
过了半晌,他才听见下文。
“国,是疆土,是疆域,但也不仅是我们脚下站立的地方,不仅是这个空间内的东西,”镜先生捏住杯沿,轻轻提起一角,“它还包括时间的跨度,即过去的历史、和未来的故事——我这么说能明白吗?”
“为国护疆的是侠、为国继往的是侠、为国开来的也是侠。”
小剑客似乎懂了,又似乎没懂,他只好用力点点头,表示自己听“进去”了。
不包会的那种。
镜先生也没深究,或者说他压根不在意剑客听没听进去,只是继续讲着自己的话:“这是人们对大侠的要求。”
捕捉到熟悉的关键词,剑客觉得很激动,但还没等热血冲上脑门,一瓢凉水就当头浇了下去:“但若想成为‘大侠’,你首先得成为‘侠’,才能算是个中大者。”
“那怎么样才能成为侠呢?”剑客小心翼翼地问,完全忘了自己先前的豪言壮语。
“不求事事为国为民,但事事绝不违国违民。”镜先生道:“前半句大家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