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不速之客</h1>
傍晚,大片大片的雪花,从暗淡的天空中纷纷扬地飘落下来。刹那间,山川、郊野、村庄,全都笼罩在白蒙蒙的大雪之中。 天快黑了,邢建华趟着齐小腿后的雪艰难地朝着兵团外的家里走去。
他是黑龙江建设兵团的一个副连长,主要工作就是指导那些兵团里面的男女知青种地干活。虽然别的兵团领导都是住在营房里,但是因为他老家是这里的,在附近村里面有房子,而营地里的房子又很紧张,他就把自己的房子让给其他战友住了。
他熟门熟路地走到他家的院墙外边,透过木栅栏的缝隙竟然看到房子里面有灯光,难不成是别的哪个兵团的战友来找他了?
毕竟冬天里的黑龙江,冷的兔子都不敢在外边拉屎,肯定不可能有什么贼,所以不管是当地的村民也好,兵团里的人也好,是从来都不锁门的。谁来串门是可以直接进去,不然在外面站着就能把人给冻死。
他推开院门,爽朗地笑着问:“是哪位老兄来找我喝酒了,来的早去兵团找我嘛,干嘛在家里苦等。”
窗户上人影幢幢,可是不管他怎么问屋里就是没有什么动静。他有点诧异,关上自家的院门走到屋子的门前一推。嗯?门是从里面被阀住了。
这下他是真的生气了,他开始大力地敲着屋门:“里面的到底是谁啊?再不开门我就要撞了啊,或者你们是想我去找兵团里的人来开门?”
“咯嗒”一声,屋子的大门开了。来开门的是个小女孩,瘦瘦小小的,脸色苍白,好似营养不良。虽然穿着粗布衣裳,倒也浆洗地干干净净。
邢建华也有一个女儿,虽然他也没见过几次就被他前妻回城给带走了,应该跟这个小女孩差不多大。所以他即使没见过这个小女孩,他也和颜悦色地问她:“小姑娘,你叫啥?为啥来我家啊,是谁带你来的?”
小姑娘没有说话,只是手朝屋里面指了指就跑开了。邢建华一把把屋门关上,越过堂屋进了里屋。
外面天已经黑定了,屋里只点了一盏昏暗的煤油灯,灯影绰绰间好像有一个女人坐在炕角上,她的影子被油灯投放到墙上,跟她一样一动不动。炕上还放着一个还裹着襁褓的小孩子,正睡得呼噜呼噜响。
邢建华是真的有点懵了,他摘下头上的狗皮帽子,胡噜了一把自己的头发,还是没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建华,”突然间他的耳边传来了一声空灵的呼唤,可她的影子还是那样定定地立着,仿佛那一声呼唤是从天际飘向他耳边的。
“方玲,”他略带沙哑地叫出这个女人的名字,“你怎么来了,这些都是你的孩子吗,安陆呢?”
影子依旧是那样定定地立着,在他身后倒是传来一句“我爸他死了。”这一声把邢建华吓了一跳,他转头看向墙角,是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大孩子。他又诧异了,他跟安陆在部队上是战友,后来安陆跟方玲结婚后转业回了陕西老家当官,他转业回了黑龙江兵团种地,不过也就六七年前的事,怎么算安陆也生不出来这么大一个儿子吧。
他找来一个马灯,搁在炕边的柜子上,屋里瞬间变得亮堂了。暖黄色的灯光下,方玲低垂的眉眼依然那么鲜活,她太瘦了,瘦到邢建华看一眼就忍不住挪开了眼睛,仿佛她肉眼可见的饥饿困苦能灼伤他的心。
他站在炕前手足无措地问她:“安陆是怎么回事?他不是在老家县里当局长吗?这又不是战争年代,他打仗的时候都好好的,怎么一回乡一个大活人就这样死了呢。”
她轻笑一声,羸弱地倒在旁边堆放的被子上,虚弱地像是从天上飘下来的云朵,风一吹就散了。泪水从她的眼角流下来,好似一道道发亮的丝线。
邢建华看见她的泪光也愣怔片刻 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后知后觉自己的屋里也没生火实在是太冷了,赶紧把屋子中间的火炉捅开点着,又把火炕烧的暖暖的。
刚刚开门的小女孩也来给他帮忙。他看着小女孩玉雪可爱的小脸,帮他递柴火的小手,叫着“叔叔”的嗓音稚嫩清甜,想着自己什么时候能再见一见自己的女儿就好了。
火生好了,屋子里也渐渐暖和起来。邢建华招呼几个小孩都坐炕上暖和暖和。方玲依然靠在被子上,马灯的光从柜子上投射下来,穿过她额前的碎发,照在她依然闪着泪光的眼角,他也不敢再问些什么了,抖开被子搭在她的身上。
旁边的婴孩还在襁褓里熟睡,小脸红扑扑的,邢建华俯下身子,用指头在他的脸上一戳,脸蛋又滑又嫩,软绵绵的。那婴孩“哼唧”一声要哭不哭,他吓得赶紧收回手指,“嗷嗷嗷...”地轻拍了一会儿襁褓,这才安静下来。
他见这个小孩儿惹不得,转头问那个小女孩:“你叫什么名字啊?你们吃饭了没有?”小女孩脆生生地回答:“我叫安宁,我们一天没吃饭了。”
邢建华暗骂自己不细心,连人家吃没吃饭都想不到问,还老是问些伤心事。但是呢,他又开始头疼了,家里也没有什么吃的,只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