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的好日子还在后面呢。”顾南衣刮刮宁弈鼻尖,“再歇会儿吧,我去瞧瞧给你煨的汤羹。”
宁遥身子骨一向不爽朗,生产亏虚太多,十日过去了仍下不了床,好在顾南衣心疼着她,日日在她身边守着她,吃喝用度都尽供着她。宁弈听闻宁遥生产了,也派遣了人送来了补品补药给她月子里保养用。
出月子时已是隆冬,宁遥喜欢拥着红萝暖炉,抱着女儿靠在南窗底下看下雪。她穿着一件石榴色和合二仙团纹襦裙,裹着厚厚的大红团花斗篷,鲜艳的颜色衬的她肤色胜花色,正逗着女儿玩,嘴角勾起了一抹柔然的笑意。
将到春节,宁遥向来怕冷,顾南衣便也计划着在春节前启程往江宁去,江宁位于江南,四季如春,正适合宁遥和年幼女儿过冬。所以这日,宁遥以金纸包好赏赐,挪了位置到廊下分发给一众人。
这些伺候的人儿都是公主府的人,留了几个称心的在身边伺候养胎,如今一切尘埃落定,他们要过自己的小日子,自然不会苛待了尽心伺候的仆从。
发到折柳时,宁遥将她留下的几个妆盒子和多加的一份赏赐都给了她,她莞尔道:“你是母妃身边长大的,后来才派你来伺候我,咱们隔着主仆身份,却情同姐妹,如今我得了好归宿,自然希望你也能过得好。这几个妆盒子皆是父皇赏赐的,就算是给你的嫁妆了,我托了娘家人替你留心了好男儿,你呀,寻个好人家,以后好好过日子。”
折柳感恩涕淋地向宁遥谢过恩,眉目濯濯,“殿下待奴婢的恩情,奴婢一辈子不敢忘。”
“如今我不再是公主,你也不再是奴婢了。”宁遥笑吟吟地扶起折柳,“前些日子外祖家也来了信,让你先回秦家去,往后如何过,还得你自己拿主意了。”
“我受娘娘和殿下恩泽多年,实在无以为报。”折柳擦拭着眼角的泪。
“好啦,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咱们还会再见。”宁遥安抚地将手放在她的手背上。
这几日顾南衣都在安排拾捯行囊,托人安置好在江宁的宅子,一切的一切都安排的妥当了。而宁遥则是享清福的命,过着赏花吟诗弹琴的逍遥日子。
当然,她最享受的还是和女儿一起的时光,颉之白白嫩嫩的,眉眼清亮,像一泓清泉一样干净,宁遥把她抱在怀里轻摇,低头亲亲她,宁遥在母爱父爱的缺憾上很多,所以她全心全意都将自己的爱尽数给了她唯一的女儿,不让她遗憾。
冬日早晨日光灼灼,梅花开了满园,京郊宅子里安静祥和,一派温柔光景。
所有行囊都一一置入了马车,宁遥同顾南衣亦准备启程往江宁去了。驶出盛京城门时方是日上三竿的时候,金黄洒在城门上巍峨的金字牌匾上,熟悉的天盛帝京城门已出,熟悉的繁华故土已在身后,宁遥此生终于飞出囚尽她半生欢愉的皇宫。
车马缓缓驶远,一别养她多年的盛京,宁遥心下一片空茫,她搂紧了怀中的颉之,叹道:“天盛皇城污秽至此,我日夜都想着永生永世不要回去。到了真的离开的时候,心里还是会眷恋。”
顾南衣按住宁遥的手,双手有力而坚定,“咱们能活着走出来的地方,却不是人人都能走出来的。你牵挂故土难离,但也该放下过去,过好我们的日子了。
“从前的路我们算是熬过來了,守得云开见月明,但是以后的路,既然我决定和你一块儿走了,就要好好走下去。或许我这养尊处优的公主过不惯吃糠咽菜的日子,只要我们两人心在一处,一切都是好的,皇宫里的一切啊,都和我无关了,往后我只是宁遥,不再是公主。”
这座波诡云谲的皇城,承载着宁遥半生的爱恨,她既爱又恨的父皇和母妃,敬重仰慕的宁乔哥哥,刁蛮任性的韶宁,算计她却又尽心护着她的宁弈,如今一别,她终要和这些过去的人和事一并了断了。
宁遥不言,偏头靠在顾南衣肩头上,怔忡地望着窗外闪过的光景,迎风间不由眼眸含泪,顾南衣一见,轻笑着替她拭去,“都是孩子的阿娘了,怎么还掉眼泪呢?”
“我是开心,如今这般,才真正算是闲云野鹤的日子了。”宁遥垂眸望着怀里的颉之,又抬眸看向顾南衣,“等到了江宁,咱们好好过个年,新的一年,咱们又有新的好儿了。以前在宫里,过个年都拘束的很,我很好奇,民间过新年是怎样的。”
顾南衣温暖的掌心覆着宁遥的手,吻吻她额间,“咱们可以做花灯,贴窗花,包饺子,在雪地暖炉旁守岁,你想做的,我都陪着你。”
宁遥闻言,心下很是欢喜,这种欢喜和感动是千千万万金银珠宝换不来的,再奢华偌大的府邸,也抵不过他亲手为他撑起的一片无雨茅屋。
她仰起头,定定望着他,眼角眉梢皆是情不自禁的欢悦,一字一字道:“南衣,只要你在,我就很开心了,所以,一定要在我身边。”
顾南衣目光温柔而坚定,带着得到梦寐以求的幸福的眸光,与宁遥执手相看情深,“你于我而言,世无其二。”
他伸手拨开车帘,望着窗外熹微晨光,天边铅色云烟残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