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宗钦下山时,已到了黄昏,天边昏暗处依稀落了几颗星子。他提着油灯,推开院门,兴儿正在院子里下棋,见他进来,呜呜咽咽地跑去告状:“叔!盈盈姐赖棋!”
宗钦哄了侄子,又看见另一侧趾高气昂地翘着二郎腿的小姑娘。他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这姑娘是她一个远方表姐的崽子,母亲在先前的镇压中身亡,只留下没有灵根的凡人丈夫和她。
“盈盈,怎么欺负弟弟啊?”
“他不教我下棋!”宗盈哼了一声,生气地控诉道:“我反复问了好久,他都不肯告诉我这一步能怎么走!”
“可、可是真的就这么点规则啊”柳兴真的要哭了,小脸蛋皱成一团,“我说了好多次了”
“你骗人!”宗盈不卖他的账,仍旧气鼓鼓地撅着嘴。
“你们”宗钦斟酌着开口,话音未落,柳瑶华掀开门帘,从内屋钻了出来,手上捧着一碗淡红色的药汤,“好了,孩子们,天色不早了,先进来吧。”
她冲小姑娘和蔼一笑,又把碗塞给自家儿子,“兴儿,喝药,喝完给你吃糖丸。”
“姨姨!盈盈也想吃糖丸!”宗盈笑嘻嘻地跳到她身侧,柳瑶华拍拍小姑娘的头,塞给她一颗红色的糖球,“别急,人人都有。”
等两个孩子一前一后进去了,她才直起身,看向一旁的小叔子,“药快没了。”
宗钦道:“我马上去配。”
柳瑶华没再说什么,她环顾四周,忽然压低声音问:“你真的要唤醒宗家的乾坤石?先不论别的,修补它的“界石”可是只有各大家族核心人物才有机会接触的稀罕物,我们又能上哪去搞啊!”
“我会想办法。”宗钦说。
柳瑶华长长“唉”了一声,上前拍拍自家小叔子的肩膀,“你每次都是这句话。”
“可不也真办成了吗?”宗钦笑了一下,沉稳宁静的黑眼睛里,满是令人安心的意味。就连威名远扬的瑶华剑看着他,也不由老脸一红,把手放下,嗫嚅着解释道:“我没有怀疑你办事能力的意思只是你”她想起对方前往柳家,请求她以个人名义出山坐镇时,也是这样的。
宗钦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沉默以对。
“唉,算了算了,不说这些了。”她正色道:“退一万步讲,就算你真的搞到“界石”,修好了宗家的乾坤石,到那时,你们家族几百代的积累一开,又没有足够的力量保护它,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东西被抢走而已。”
“没关系,我能摆平。”宗钦说。这话本来带着些自负的意味,但一从他嘴里出来,顿时变成了值得信赖的依靠,让人不由自主地去相信他。柳瑶华被带得连连点头,半晌回过神来,才欲哭无泪地说:“你好歹把计划描述一下吧,我看看有什么能帮上你的。”
“那”这个问题似乎真把他问倒了,宗钦抱着手,想了良久,才说:“目前家里的事情,就麻烦嫂嫂了。”
“我懂、我懂——喂,不是说好了,不要叫我嫂嫂吗!”柳瑶华瞪他。
“抱歉,我”宗钦深谙自家嫂嫂风风火火、直来直往的性子,立刻便主动道歉。但没等他把话说完,对方就把手伸了上来,将那头黑色短发揉得乱七八糟。
“唉,算了,小呆子。”
柳瑶华轻笑一声,转身,也进屋了。
被留下的年轻家主独自站在原地,露出很温柔的表情。
天光微熹,宗钦从床上翻身起来,披着晨星月露,从红泥小炉上端下煨了整晚的药汤。他掀开盖子,又卷起右臂的袖口,在自家腕间划了一道,淋漓鲜血便从伤口涌了出来。在深褐药汤里团开暗红色的云雾,这是个很疼的过程,男人的眉头拧在一起,皱成一团展不开的结,他此刻只庆幸自己没有割到腕间的筋肉,否则这般刻骨的痛感还会加倍袭来——比如,在他第一次放血的时候。
眼看血量已够,宗钦立刻把手收回,他熟练地按住伤口处的血管,用早就备下的麻绳扎住腕部,又从储物玉佩中取出小瓶膏药,均匀地抹上伤痕。
感受着药膏冰凉的质感,他不禁在心底苦笑——这也许是他给自己用过的,最好的伤药吧。
当然,不是他自己买的,是被小孟秋强行塞的。那孩子激动过头时,在他手臂上咬了一口,有点重,以至于对方在事后眼圈红红地塞了这东西给他。
宗钦知道,这药不可能是孟秋的私藏,恐怕还是他爹孟津给的吧?
想不到自己又在旁的地方受了那人这么多恩惠——他摇摇头,因失血而苍白的脸上多了几分无奈。
宗钦捧起那坛药,用红纸蜡泥封了口,再把其中混合的液体摇匀。
罢了,也许
“孙儿,在吗?”
门板从另一侧发出沉重的敲击声,宗钦手一滑,差点把药罐子摔在地上,他狼狈地放下药,用袖子盖住腕间狰狞的伤痕,低声应道:“祖母,怎么了?”
“没事,我只是瞧见你这屋早早就亮起了灯,想来劝劝我的小孙儿。”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