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狗</h1>
东边的天际上雾似的暗蓝色溯上来了,丁时嘉坐在车里点了一根烟,寡淡的烟尘从他手指间的烟身前端蔓延到车顶,遮蔽他一部分远望的眼。
他没从侧门口等到葛万姿,就枯坐到入夜。旁的剧组人员一拨又一拨涌出来,见到停在侧门附近的车好奇地看过来,车窗膜隔绝了他们的视线,窥不见什么,人们又灰溜溜地逃开。
此刻天幕正在沦陷,夜色从东边侵蚀,夕阳的残迹正在落日的地方做最后无谓的挣扎,丁时嘉很喜欢这时候。
他并看不明白这景色,但记忆里的这时候,葛万姿的保姆车会停在片场不远的街口,一个她裹着厚实的衣服遮挡得严严实实地上车离去,另一个她从后门鹊似的偷偷溜出来和他幽会,那时候他们十七岁。
片场的西边有个小公园,树木长得葱郁又无人打理,渐渐生出荒蔓来。游客和其他剧组人员鲜少来此,他们嫌这里破败无趣,但越过灌木有一片小池塘栽种着荷花,新荷残荷都好看,葛万姿喜欢,所以丁时嘉也喜欢。
他们在剧组外相会,手牵手快活奔向属于他们两人的公园,西边火似的晚霞渐灭,东边深蓝夜幕追赶过来,他们朝那边奔跑就像是逃离夜色黑暗,丁时嘉那时觉得这就是具象化的爱情。
夜色朦胧笼上他的头脑,丁时嘉懵懵然觉得自己似乎还在多年前。而他现在停在侧门,发动机熄了,他坐在这里点一支烟,直到火星飞上指背也没再等到葛万姿。
他脑子里开始放一些可能的激情戏拍摄场景,葛万姿最后躺下扯开腰带的样子一遍遍折磨着他,丁时嘉摇下车窗把手里的烟蒂朝外一扔,双手环胸靠上驾驶座的椅背。
“这位先生。”车窗被“笃笃“扣了两声,外面贴过来一张脸,塑膜黑漆漆隔开车内外,丁时嘉转眼看见谢星辰的大脸,鼻尖几乎抵上他的车窗。
敲了两下眼前的车窗也没有再摇下来的迹象,谢星辰重新多扣了几下,声音更大:“这位先生,请不要随地乱扔烟头好吗?”
谢星辰说得认真,丁时嘉被他的样子逗得噗嗤一声笑出来,他重新打起发动机准备离这怪人远些,刚握上方向盘又变了想法。
丁时嘉压了压帽檐,把眉眼遮住只留下胡子拉碴的下颔,摇下一半车窗说道:“有什么事吗?”
谢星辰弯腰探过去,指了指地下刚才被丁时嘉扔下的烟头:“这位先生,您能下车清理一下您刚才乱丢的烟头吗?”
“清洁工?”丁时嘉摆出轻蔑的神情,问。
谢星辰一时没能理解,愣了下道:“什么?”
丁时嘉面向谢星辰,讥笑道:“你是清洁工吗?”
谢星辰被眼前熟悉的脸突兀对上,虽说宽帽檐遮了他的上半张脸,可这满脸胡茬却仍掩不住俊朗的下颚才刚在头版上出现过。
就算只露半张脸也绝对就是丁时嘉,谢星辰想起还在片场整理的葛万姿,不由自主地八卦起来:“那你是丁时嘉吗?”
“不是。”
丁时嘉没想到会被认出来,有些慌乱地开始关车窗,不大的缝隙里又挤进谢星辰的脸:“请问你是来等葛万姿的吗?”
“丁先生,请问你是不是正如外界猜测的那样余情未了?”
“请问葛万姿小姐对你的行为有所了解吗?”
“请问周苔小姐和金艺闻先生的传闻是真的吗?”
“请问…”
谢星辰的声音不大不小,但足以引起旁人的注意,且不说他的问题躁得他脑仁疼,就是被人发现他等在《日落之前》片场附近,就足够在网络上发酵一轮新的争论。
丁时嘉抬手把谢星辰卡在车窗缝隙里的脑袋推出去,关上车窗把车开走。
夜色深深沉沉降落下来,丁时嘉在后视镜里看见片场侧门被打开,葛万姿裹着毛毯和助理一起走出来,严严实实的,却不是走向保姆车。
丁时嘉拐了个弯重新停靠在路边,重新点上一支烟。
一对小情侣骑着自行车铃铃经过他身边,丁时嘉朝他们看过去,把手机从口袋里掏出来。
何洲在寝室床上躺了一天,接到丁时嘉的电话赶快从上铺弹坐起来,一骨碌几步下到床下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丁时嘉的声音恹恹的,吩咐何洲去他办公室里拿了他新作的歌盘送到吴董的办公室,说是她急需,知道何洲在学校,可以在一小时之内送过去最好。
何洲挂了电话开始穿衣服,一开柜门周苔的衣服从他杂乱的衣服里落下来两件,他红着脸捡起来塞回去,继续系着领带。
吴董。
何洲把领带仔细打好结别在衬衫襟口上,默念了一遍不知在哪里听过的人名。
似乎谁向他提起过这个吴董,但他记不得具体是什么事。何洲皱起脸凝神想着,总想不起来就没再去在意。
赶到公司的时候艺人工作室楼层剩下寥寥几盏灯,何洲把走廊的灯光拍亮,一个个循着门牌找到了丁时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