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漫长的度势直至他被雨水完全淋湿。
顺着扎紧的袖管沁入手套中,护甲湿哒哒的,领子上的毡毛也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衣物吸了水过后沉甸甸地仿佛要压垮肩膀。
冰寒刺骨的空气流动在鼻尖,每一次吸入都仿佛是对肺腑的二次伤害。
动不了手。
难以想象……
握着刀的手紧了又松,许久,意识到自己是在经历怎样的抉择,千手扉间不由自嘲般冷冷发出笑音。
短促的音节转瞬间便淹没入雨声中,连同长刀入鞘的轻微咔哒声,他保持着手搭在刀柄上的姿态一息,在原地停立过这么长的时间后终于有了动作——
千手族的二当家俯身,将地上的黑发少年抱了起来。
在倾盆的大雨中,他的身影停立于积水中,笔直得仿佛支撑天穹的白桦树,然而头颅却是微微侧低着。
雨水顺着他濡湿的短发,与挺直的鼻梁不断滴向下,他的侧脸轮廓呈现出石英岩般的冷硬与肃然,他的胸膛成为暂时的伞与港湾,挡住了漫天的雨。
千手扉间正用心去聆听分辨怀中人的呼吸声,因为专注,连短的睫毛也微微颤动。
在一段不算很长的时间过后,千手扉间终于抬起眼眸,朱红色的眼眸深处敛着暗沉的光。
“你会感激我么?”他用足够小的音量讥讽自我般喃喃,当然明白不会有任何的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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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带着宇智波泉奈返回到了当时避雨的山岩,那下面有一个天然的地下石洞,是短时间探查下得到的情报。
依照地势来看,里面应当也被雪水灌了一半,但总归不会漏雨,也能找到干的地方,暂时休整一番。
况且,不属于千手宇智波任意一族的这一片区域可并不安全,能够找到不错的掩体实在很困难,是当前最好的选择。
等他重新走下去,天就完全黑下来了。
溶洞里果然如他所想,一条形成不久的地下河带着轰隆的水声从正中淌过,千手扉间抱着人自侧边走,忍具鞋落下在石地上,脚步声就回荡在低矮的洞穴中。
进入到这里,雨声一下就小了很多,视野也是一暗,他嗅到湿冷的气息,有若有若无的风从远处吹来,萦绕在耳畔,预示着这里还有其他的出口,或者说是入口。
千手扉间的脚步一顿,再次抬起落下时,脚步声就减轻至细微了。
他像某种猫科动物一般,警觉地潜行,如果头顶有毛茸茸的耳朵,此刻多半也支楞竖起来了。
等走到洞穴深处,这种警惕才稍微卸下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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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束火光燃起,在他眼底飘摇着升起光亮,找到地方过后,他就又出去一趟,找了些枯枝当柴火。
雪水打湿了大半,能捡到的可以点燃的在少数,千手扉间必须要很小心去收集它们,他又在外面巡逻了一圈,确定一时半会没有人会找到这里来,才抱着东西回来。
无论是被千手、还是宇智波,无论被那一方的人撞见了,都是讲不清楚的。
他屈膝在火堆前,脚边就是滚滚的地下河,就好像将自己蜷缩在在小动物巢穴里的巨型猛兽,一动弹就会磕到哪里的程度。
背风的罅隙是最好的生火点,在这种黑暗潮湿的溶洞里,找到这样的地方挺不容易。
绝大多数的空间让给了某个伤患,闲下来的时候,千手扉间终于有时间胡思乱想,他想了很多很多,期间还加了一次柴火,温暖驱散了周围的阴寒,却没有驱散他心头与眉间的阴郁。
「我该杀了他的。」
他做出了最后的结论。
这种念头占据了他的脑海,使他不禁喃喃重复一遍,“我该动手杀了你的。”
身后是丝丝缕缕风吹过洞穴的声音,在火光下,白发青年冷峻的颜容呈现出一种天然的晦暗。
仿佛在现在,他才意识到自己究竟惹了多大的麻烦,才觉悟到,自己做了多么愚蠢的事情。
不过不算晚——
千手扉间虚虚握了握空气,他握刀的、冻僵的手指已经渐渐回暖,他想象用这只手去了结宿敌的性命,这并不卑鄙。
因为忍者总是死在忍者手中,在这时,不论是死掉的人、还是没死的其他人都已经不会去在乎死法了。
他想象宇智波泉奈的死法,连割破咽喉那一瞬要捂住他的眼睛、防止他使用幻术改变现实这一点都想到了,他真想要一个人死,是会将杀他时的全部细节都考虑到的。
千手扉间从腰间忍具袋里勾出那柄特质的苦无,旋转一圈地反手将手柄收入掌中,他想这是他对对方的最后一点尊重。
从刚才到现在为止,千手扉间第一次回头去看自己亲手救回来的人,不知为何,在找到这处藏身之所、将他放下后,他就下意识地不敢看他的脸,怕看一眼就会改变主意。
毕竟他一开始就是想杀他的,可现在这个宇智波却安全无事地躺在这里,睡在温暖的火堆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