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岑听到瓷器被打碎的声音,极尖锐地刺破连绵的雨声。
他移开隔断屋内屋外的那道门,风雨声顿时灌进耳膜,吵嚷地让人心烦。他站在雨帘之外迟疑了一秒,接着迈步走进院子。大雨呼啦一下倾倒在肩上,毫不留情的打湿额发和衬衫。
几枝玫瑰在风中摇晃不安,像悬系着的生死一无定数。大抵他的园艺天赋太过奇怪,把大部分花草绿植都被吊在空中,才会造成这幅惨状。制作噪声的罪魁祸首正躺在地上,瓷器四分五裂,花瓣和泥土混杂着,一同躺在地上安详地等待腐烂。
他默默的把它们清扫干净然后丢进垃圾桶,回屋内时衣服已经湿透,此时他应该打开热水器冲澡避免受凉感冒。但他穿着还在滴水的衬衫,一步步走上楼梯,水迹在地板上划出条隐隐约约的路。
林岑二十二岁,这是大二刚刚结束的一个七月,热夏与暴雨一同到来。学校在本市郊区,他只需要忍受拥堵的高架桥就可以回到家中,而这点比起令他厌恶恐惧的群居生活,根本不算是麻烦事。
他没有记住他们死了多久,三年五年或者更久,久到杂物间里的东西都落了厚厚的灰。或许对文学过度执拗的人把生死看作一场游戏,他至今没有明白他们投入海中那一刻所怀有的些许心情。
大海明了一切,却一直缄默不言,声音吞没在浪涛里,几不可闻。
窗外的雨声隔着一层玻璃模糊地传进来,像沉闷的鼓声。而室内光线昏暗,只有他的电脑屏幕还亮着,光标停在他自己的推特主页头像上。
他接触推特和这个圈子是个意外,偶然萌生的好奇心让他开启了这扇门。他浏览自己主页里的照片,压抑的、明亮的,还有淫荡的、克制的。下面的评论总是污言秽语,不堪入耳,网络背后的人总是把自己光鲜亮丽的外表扒开,露出内里赤裸的欲望。
林岑点开私信,那里总是充斥着各种约炮请求与意味不明的撩骚,像一个黄色废料与情绪垃圾桶。他随意划了两页,欣赏那些千篇一律的措辞和自以为是的模样,浏览有关约炮与一夜情的秘密,接着就准备关掉。
他收到一条消息,是用繁体中文发送的:“您好,我们是来自台湾的GV公司MIX,目前有一个中国内陆的拍摄计划。我们觉得您的气质和我们这个项目的企业文化非常符合,不知您是否愿意详谈?静候佳音。”
林岑的指尖在这个页面上停留了很久,屏幕的光照在他脸上,像打在白皙的肤色上的一束灯光,锁骨上周围有了明暗阴影,露出衬衫下隐隐约约的鲜活肉体。
这消息的意思是让他去拍GV?
林岑其实并不缺钱,那两个人留下来的银行卡和这幢房子,足够让他在不碰药不碰赌的情况下安安稳稳活到人生尽头。但年轻的欲望像一张网一样无法挣脱,他不喜欢去会所,不喜欢被金钱搭建起来的爱欲关系,不喜欢压在他身上的人眼中无法遮掩的:仅仅是对钱的妥协,和面对金主所带有的小心翼翼。
他仔细思考,似乎认为拍摄这种工作关系上的平等令他感到舒适。
他在键盘上敲打着,给对方发送了微信号。窗外面的雨还在疯狂地下,可以说长时间的暴雨在这城市的夏季是并不罕见的,面对窗外冷色调的景色他打了个寒战,终于意识到自己该把潮湿的衣物褪去。
他的手松开鼠标,任凭对话框停留着,电脑屏幕是室内唯一的光源,它为桌椅后的书柜镀上淡淡光芒。浴室里的花洒喷洒出热流,盖过窗外雨声也盖过寒冷。
他换好干净的睡衣,随意的擦了两把头发。雨中的黄昏不像黄昏,缺少了光线的日子像寂寂无声的暗夜。林岑收到了微信的好友请求,接着对方发来了一份电子合约,和一些这个项目的介绍。林岑并没有想把这份工作当成职业,也许只成为他无聊周末与假期的一段旅程。他带着年轻的欲望投身进去,期待一场鱼死网破或自由热望。
短暂交谈后两人定了日子见面详谈。拍摄地距此不过二十分钟高铁,林岑收拾几件衣服放进了行李箱,只要买到票明天就可以出发了。他盯着手机屏幕上的车次号短暂的出神,然后把手机放在书桌上,手机与木质桌面撞出的声响清晰极了。
他起身往另一个房间走,带着钥匙开了锁。那是一间行刑的密室,那里有一切的刑具与施刑的方法。*他为自己的灵魂带上枷锁行刑,祈盼获得宽恕与重生,或者仅仅是永远堕落的结局。
这间调教室几乎没有外人进来过,秘密领域不需要探访。里面陈列着的那些物件都是他心爱的玩具,或者他其实也是这间屋子的玩具。他抚摸一个皮鞭,在此回忆被抽打的钝痛,被欲望凌迟的感觉让他很不好受。他接着在中间的床上躺下,他曾经在此自我放纵。干涸的汗液是冷静下来的欲望,像渗进黑色毛绒地毯的血,滋养一切不被世俗道德接受的想法。他没有把自己锁起来,也没拿起任何一个玩具,只是安安静静的凝视头顶的吊灯,像日光之下无所遁逃的野蛮造物,然后认命似的叹了口气:我真是个变态。
他承认一切下流的想法,等待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