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锦棠楼,正京城中最大的小倌馆,此时虽已过午夜,却依旧歌舞升平,热闹万分。
锦棠楼头牌灵璩公子所在的玉琼阁门外栏杆处倚着一名男子,他虽覆面具,面容有所遮掩,但从他面具下方露出的下颚线条干净利落,显然年纪不大,肤色较东胤人略深,身姿懒散闲适,配上华贵的衣饰,一副纨绔模样油然而生。
“你这儿一直都这么热闹?”轻抿一口杯中酒液,男子似是专注地瞧着楼下大堂中数名翩然起舞的少年小倌,随意地问向身旁之人。他声线沙哑中又带着点少年人的清亮,显然是还在成长的少年变声时的嗓音。
“今儿是东胤的中元节,家教稍严一点的人都不会出来寻花问柳,坐在楼下的也算是真正的无法无天的纨绔之人了。”灵璩公子瞥了眼楼下那群围着歌舞升平的舞台起哄的人,声音清清冷冷地回道,语调中除了惯有的暗嘲,还有些隐秘的熟悉。
“纨绔好啊,无忧无虑,又能享受人世繁华。”男子洒然一笑。
灵璩看向依旧懒散模样的男子,顿了顿,仿若思虑万千后才说:“……你想纨绔自然可以去,没人能拦得了你。”看似笑闹的话语,却有着再认真不过的语气。这是身为朋友的劝告。
“我不是一得了空,就来包了你这锦棠楼头牌了?下面的人都没我纨绔吧?”男子接着打趣,犹如毫无察觉灵璩的意思般。
“你……”难得的好心却被当成了驴肝肺,灵璩咬紧一口银牙,精致绝艳可惜一直冷淡如霜的面容终于有了丝龟裂。“哼,”暗中告慰自己眼前人就是这么个死德性,跟他生气犯不着,灵璩冷哼一声,拒人千里地公事公办道,“找我何事。”
“来体验一下当纨绔的乐趣呀。”说着,男子伸手轻佻地抬起了灵璩美艳的脸调笑道。
“……滚!”灵璩愤然甩手,转身入了玉琼阁内。
“别走啊,”男子瞧美人被自己气走,伸手想抓住美人的玉手,却是被无情甩开,只得追了上去,“你脾气这么差,是怎么当上这里头牌的?”
“还!不!都!怪!你!这!混!蛋!”见房门关上,忍了又忍的灵璩终于爆发,怒瞪着眼前依旧吊儿郎当模样的男子,“六年前你说了什么你这混蛋不记得了?我成了这鬼头牌全是你的功劳!说什么救我远离北漠的纷争,顺便帮你收集一些情报就把我踹来了东胤,还说什么我容貌太过显眼,做什么都太过突兀,最好的隐藏方法就是躲在全是美人的妓馆中,说什么这叫木藏于林,妓馆来往人员众多,便于收集情报,更操蛋的是我!还!他!妈!信!了!”想着自己身为男子,却要每天忍受其他男子孟浪的眼神与言语上的调戏,灵璩就火冒三丈。冤有头债有主,原本罪魁祸首一直远在北漠,灵璩还能理智地说服自己不要把气撒在无辜的人身上,可现在人不但就在眼前,还一直混不吝的,却是让灵璩忍无可忍了,好在最后保留的一丝理智让他吼出这些话时用了漠语,北漠偏远,东胤懂漠语的人少之又少,就算声音透过了楼下的丝竹管弦,也是听不懂。
吼完之后,心里果然舒畅了些许,灵璩轻喘口气理顺呼吸,瞥见某人暗暗抿紧的唇,冷声说道:“辽风,你要是敢笑出声来,后果自负!”
“咳咳,”面具男子即为辽风,假咳两声压下已然到了喉咙口的笑声,假模假样地朝灵璩的右手点点头,肃然道,“要多久?”
灵璩隐在衣袖中的手捏着一小团叠密实的纸,这是刚刚甩开手时,辽风暗中递过来的,想来是这次辽风来找他的真正目的的细致说明。挥开一闪而过的,把纸团丢回某人脸上的想法,灵璩深吸一口气收敛心神,问道:“找人还是找物?”
“人。”
“有什么特点。”
“不知长相,不知姓名,只知年约五十余岁,是名大夫,曾周游四大国。”
五十岁的大夫多如牛毛好吗?!
“……能确定人在正京城吗?”
“应该吧,他最后一次来书时是如此说的。”
“……顺便问一句,你说的最后一次来书是多久之前?”
“没记错的话,是在八年前。”
“你自己找去!”
咔哒一声,楼顶瓦片移动的声音忽而传入耳中,阻断了灵璩准备将纸团扔回某人脸上的动作。
辽风也是猝然一惊,与灵璩对视一眼,转瞬消失不见,一个瞬息间已然飘然于窗外,翻身上了玉琼阁楼顶,来到了偷窥者的身后。
偷窥者显然也被自己刚刚不小心弄出的声响吓到了,手忙脚乱下急忙从瓦片的缝隙中向下窥探,正疑惑着好好的两个人,怎么突然只剩下灵璩一个,另一个不知去向何处时,身后却突然传来了一声陌生又有点耳熟的话语。
“小孩儿,小小年纪就偷窥,可不好哦。”
“啊!”感受到肩膀被拍了拍,偷窥者顺势回头,赫然看到是那个消失了的面具人,且离自己只有咫尺,瞬时受到惊吓,仓促后退,却是手忙脚乱地打乱了楼顶的瓦片,骨碌骨碌两个翻身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