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老头子这些年弄权把政、说一不二,搞得中央地方风声鹤唳,连皇帝都要看他三分脸色。此刻我和盛议川站在他的书桌前,恭恭敬敬地低着头,听他指点江山挥斥方遒,言谈间把几家政敌安排上路,连最细枝末节的步骤都筹谋了三种方案。
这些事和我没什么关系,我连公务员都不是,如果老宅没有发生恶性冲撞事件,我还在H市做逍遥自在的当红游戏主播。盛议川过耳不忘,牢牢记住老头子的每一项安排,再郑重应承下来。
“还有一年,我就要退了。”老头子夕阳无限好地感叹:“议川,你不会让我失望的。”
盛议川说:“是,父亲。”
老头子点点头,本来挥挥手准备打发我们出去,又想起什么似的,叫住了盛议川:“...盛薇。”他问:“盛薇现在怎么样了?”
还是放不下那点恶心人的癖好。我朝天翻了个白眼,盛议川道:“伤已经养好了,和...”
“我听说了。”老头子说:“你觉得呢?”
盛议川还在酝酿答案,我忍无可忍横插一句:“君子成人之美,老头,你不是君子,也不至于少个玩具,连一白痴都不放手吧?。”
“放肆!”老头拍了拍桌子,没把桌上的砚台扔过来,说明不是太生气。盛议川估计内心偷笑,面上还是十分正经:“父亲,您别和言陆计较。盛薇...旁支的女儿,嫁给我的手下,也很名正言顺。”
“我还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老头子冷笑一声:“我对盛薇...算了。言陆说得也有些道理,她养在我身边这么多年,一向乖巧,没有二心,我不至于要把事做绝。”
“父亲说得是。”盛议川道:“我替您处理?”
“...多附陪嫁吧。”老头好像叹了口气,一锤定音:“我还能没郁乐那个死人气量大?”
我和盛议川一起退出了老头的书房,往会客室走。窗外阳光正好,雪化了,后天开春。我一面看着院里细碎的绿芽,一面朝盛议川道:“我甚至怀疑,你把周诚调到老宅就是为了叫盛薇动心,暗地里肯定少不了煽风点火。”
“倒真没有,我不可能算无遗策,不过后来成人之美。”他说:“结果也不差。”
我道:“老头子就这么放过盛薇,我没想到,从前变态成那样,居然默许了。”
“每个人喜欢盛薇的理由都是一样的。”
盛议川立定在落地窗前,含笑看着楼下院中并肩坐在蔷薇花圃旁的盛薇和周诚,白猫安静地躺在盛薇怀里。盛议川道:“她不会尔虞我诈,永远真心待你,我喜欢,周诚喜欢,父亲也喜欢。哪怕老头子从前爱她美貌年幼,做了不少荒唐事,只要有这点喜欢,总舍不得真把她逼到绝路。”
我不说话,盛议川徐徐拉下窗帘,迈步向前走。人心总是复杂,淫亵、情欲和珍视居然能不相冲突。我没有跟上盛议川,只伸手挑起窗帘一角,看到花圃前盛薇正把头靠上周诚肩膀。她来到老宅时才十三岁,会甜甜地叫议川哥哥和言陆哥哥,即使我们都无法保护她,只能任由她穿着各式各样无比精致的裙子,沉湎于盛家主人给她营造的淫靡幻梦中。她还是会信任我们,会信我说周诚是杀手,会信盛议川的每个承诺,甚至会信老头子真心爱她。
解放了,盛薇。我放下窗帘,无声地在心底说:余生顺遂。
二十九
和伯父膝下有两个儿子不同,我的父亲只有五一个独女。他无可奈何又雄心勃勃,他要他的女儿能够比肩盛家未来的继承人,成为人人仰慕的明珠。
我很努力,也很争气。伯父很器重我,盛议川很欣赏我,连向来不假颜色的盛言陆也要给我三分薄面。长辈们每每提起盛家的女儿都是在说我——和盛薇。
旁支的杂种、家妓、玩烂的阴阳人。为什么我每天战战兢兢、一刻不敢歇息时,她能穿着美丽的衣裙,笑得那样天真无忧?凭什么她不会痛苦、不知羞耻,又能夺走无数人的关爱?伯父、盛议川、陈阿姨、甚至是那只白猫...我不解又不甘,然而只能饮恨,直到她也有了不愿分享的人。
我并不想同一个白痴过不去,但我希望一切规则都是逆我者亡。
我用一份小小的计划就能让周诚离开她、用一点小小的话术就能让她自杀反抗。胜利来得轻而易举,我甚至没有什么成就感。欣喜不过持续了两周,盛议川便叫我到老宅喝茶。
“管不住舌头的话,可以不要。”我最仰慕的兄长这样笑着对我说:“礼晴,我对你的希望不低,这是警告,只有一次。”
我害怕了。但这更让我无法容忍盛薇,特别当听到盛议川对周诚说那句:“我只有盛薇一个妹妹”。
我们才是血缘最近的兄妹,我才会达到与你并肩的优秀程度——凭什么?
我最大的安慰是盛薇这辈子只能作为家妓苟活,她永远也不要想光明正大牵着爱人的手,她只能被轮奸、年老色衰被抛弃,畸形的身体让她痛苦殒命。
可是伯父放过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