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文(四)
齐明明十八岁生日那天,照旧给我送来半个蛋糕,我没有开动,而是天真地问他:“我要是长胖了你还要我吗。”
“胖了我也要,”他说,“谁叫你是我的小跟班。”
我抢着说:“那我和刘敏敏一起掉进河里,你先救谁?”
齐明明无奈地摊手,“怎么老掉水里,我教会你游泳不就好了。”
答案再明显不过,其实我早猜到,可小女孩儿喜欢这样,问些无关紧要的问题。
齐明明把那天的话全部当真,一个晴光潋滟的下午,我们骑车到房屋后面的小溪边。
像我给他制定了三个恋爱计划一样,齐明明也给我制定了三个游泳方案。
半天,我一个也没学会,狗刨能啃一嘴水草,齐明明说这还是他头一次见。
我泄气了,出气似的拍拍水面,水溅了我一脸。
齐明明站在岸边捧腹大笑,好像看到了本世纪末最好笑的场景。
太阳在东方散发光明,是金色的,照射在他身上,也照射在波光粼粼的小溪,我黑色的长发漂浮在水面,伸手挡住阳光,如果不是刘敏敏的出现,我差点就要以为齐明明是来救美人鱼上岸的王子。
他们轻声交谈几句,随后齐明明就对我摆摆手,他说:“苏曼,我有事先走一步。”
我努力挤出一个笑,装作毫不在意地转身朝下游游去,“去吧去吧。”
记得那天我很晚才回家,浑身湿漉漉,爸妈吓坏了,当夜我就发高烧,进了医院。
齐老子子领着齐明明来赔罪,他低垂头,我不知道他是真觉得有愧与我,还是迫于压力。
我出声打圆场:“爷爷,这都不关明明的事,是我自个儿贪玩着凉了。”
齐明明走前留给我一盒巧克力,我留了很久也没舍得吃,大概我当时也隐隐得知我们以后的命运,离多聚少。
高三毕业填志愿的时候,我才知道刘敏敏那天找他说了什么话。
齐明明铁了心要去哈尔滨读书,而这之前,齐老爷子给他定的目标是南京一所军校。
齐老爷子勃然大怒,抽了他一巴掌,他推门而出。
找了很久才在小溪边找到他,他坐在那里,岿然不动,好像一座雕像。
我轻轻走过去,踏在青草上的声音被齐明明听见,警惕地回头,见是我,又转过去。
风轻轻扬过,带来他的话语:“我这辈子都得在他们的操控下生活。”
我静静坐在他身旁,自私地希望他能去军校念书,但我还是说:“那么你就去哈尔滨。”
他望向我,眼睛亮晶晶,好像盛着满天星辰。
齐明明,你得开心地活着。
我们做了一系列斗阵,爸妈称我为“帮凶”,其实,谁不是帮凶?
可惜,最后我们失败了,齐明明还是得去南京,我既欣慰又难过。
少年的背直直的,站在蟹壳青的天空下,宛如一只被束缚的鹰。
刘敏敏没有齐明明这样努力,她是齿轮,该到哪儿就到哪儿,九月,我们乘车往南,她却一路向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