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辟邪静静看着她的身体倒下,心中泛起怪异的感觉,这个愚蠢的女人,总是自作聪明,而他偏偏喜欢她这样子,傻女人总是更可爱一点。
石辟邪认识何皇后比她以为的要早得多。他们都来自庐陵,那时她还年幼,在父母的酒坊里帮忙,他也住在那条街上,是酒坊的常客。一来二去,两人渐渐熟识起来,他心里产生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可她年纪尚小,石辟邪又家徒四壁,提亲的事想也不敢想。石辟邪是个内敛深沉的人,心中暗自有了打算,不辞而别,决心创出一番事业来再回去娶她。
等他在内卫站稳了脚跟,终于抽空回去的时候,却得知她的父母几年内双双过世,何蕙娘只身到建康投奔族亲。石辟邪那时刚好有份紧急的差事,等忙完了赶回建康,却发现她已经选秀入了宫。
再次见面,她已经是皇子生母,距离皇后的位子只有一步之遥,石辟邪也成了内卫大统领。被皇帝引见给她的时候,他恭敬地行礼,她笑意盈盈地接受,顶着一张假脸和一个假名字。
后来,她半是为了报复皇帝,半是为了自己儿子的前途,半推半就接受了石辟邪。他当然不会拒绝享用本该属于他的女人,有时候他也隐隐期望她能明白,甚至用本来面目去见她,可她并没认出来,也许对她而言,他始终只是个熟客而已,所有的笑语嫣然不过都是生意。
她以为他贪恋的是这具身体,他也乐得她误解,可这一切,在那个贱奴到来之后都变了。石辟邪从不是个感情用事的人,这次却急切地想要除掉皇帝,将权力握在手心里,否则再继续下去,他是真的要失去了。
“本就无缘啊……”石辟邪喃喃道。
他眼前已经一片血红,怀里还揣着给她的解药,他以为最后一刻自己会心软放弃,可是并没有。毒酒也不难喝,这强行续上的缘分,就这么断了吧。
“这辈子睡了皇帝的女人、皇帝的娘,值了。”
石辟邪咧嘴一笑,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第五十五章 余波(上)
这是石辟邪?
常欢皱着眉望向那张平淡无奇的脸,实在难以和傲慢阴鸷的石大统领联系起来,可人皮面具是他亲手揭下来的,不会错。
曾经不可一世的人如今躺在一滩血里,死状凄惨,常欢面色沉静,脱下沾满血的手套,扔给杜青:“把这里打扫干净,还有,一定保护好新帝。”
“是,大统领。”虽然压根还没任命,杜青心里头已经认准了常欢坐内卫的第一把交椅,暗自庆幸从前没因为常欢年轻貌美而轻视他。这位连石辟邪⑥③⑤④⑧o⑨④o都能扳倒,真是深不可测啊。
常欢撇了他一眼,毫不留恋地离开了那间血腥味甚重的屋子,皇后的遗体用白布裹着停在院子里,周围宫人们低声啜泣,一个比一个头埋得更低,想是怕被选上殉葬。
常欢一进到院子里,哭泣声便渐渐停歇下来,谁都知道,这面如春花的男子是现下这宫城里最不能惹的人。
常欢注视了片刻何皇后的遗体,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想不到石辟邪还是动手了,原本以为最后这一步得他自己来完成。虽然他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也不介意沾染血腥,可终归是件令人不快的事情,能省掉最好。
他同公主说他和石辟邪不能共存,公主和何皇后又何尝不是只能留一个呢?这些肮脏血腥的事情,留在夜里,只有他看见就好了。等到明天,他和公主的一切,会真正开始。
兴安九年中秋,正当壮年的皇帝在禁宫深处遇刺身亡,谥为“渊”,刺客随即自刎,没有留下任何关于身份的线索。皇后何氏悲痛过度,随即追随而去。
九月,年仅五岁的新帝即位,渊帝贵嫔杨氏进为太后,以母后身份摄政。
“陛下今日还听话吗?”
常欢边掀起帘子边走进来,拾红正给华阳奉上新煮好的茶汤,见状行了个礼,安静退到了外间。
华阳朝常欢微微一笑:“还好,只是总叫错,把我叫成姑母。”
常欢听了也是莞尔一笑,在华阳对面坐下,斟了茶一饮而尽。这段日子朝堂和宫中事务繁多,他们只见了匆匆数面,华阳今日才发现常欢比上次又消瘦了些,脸颊那里已经凹陷下去。
他长舒了口气道:“慢慢来吧。”
“我有时候会想……这样真的好吗?我这样的人,真能将他教成一个贤明的帝王吗?”
这些天来,她时而因这样的安排而欣喜,时而又生出许多惶恐和畏惧。
常欢眨眨眼:“公主怕什么,有我在呢,再说,总不会比他亲爹娘做的更差就是了。”
华阳无奈地笑,日光穿过茜帐射进来,给她白瓷样的面孔染上了一层暖色。
常欢缓缓开口:“师父那里有回信了,他虽然没有还朝的意思,却推荐了不少可用之人,我也会继续劝他的。还有,魏国夫人的女儿,他同我讲了不少。”
“哦?”华阳一听,立刻来了精神,“她还活着吗?在哪儿?能将她找回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