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韩池待在学院公共区域的湖中央，下方的小舟是他唯一的支撑，若小舟倾覆，他便会落入深不可测的湖中。

    身为水元师，水是最不惧的事物，韩池稳当地立于舟上，道道水柱冲天而起，随他动作流转。单此水元操控，同龄人无人能匹敌，即使是五年前的石鸿羽。

    他阖眼感悟水法之非凡，受牵引的水流亲和地包裹他手指，再轻悦地绕着大的水柱跳动。这是韩池不为绝大多数人知道的隐秘——十五岁的水元宗师！纵观历史，他算不得最优秀，但却是当世绝无仅有的罕见天赋，神赐血脉也难以企及的资质。

    纵然天资卓越，还是触及不到那人的荣光。一滴水珠自他眼角落下，落进深沉的湖水，泛起的涟漪虽轻微，但冲天的水柱随之轰然砸落，沾湿了韩池全身。少年弯腰跪倒在小舟之上，掩面藏住了无声的眼泪。

    他只有十五岁，负担着亲友尽丧的割心痛苦，为了追逐石鸿羽的脚步，五年疯魔似的逼迫自己修习水元，这个精神支柱一般的存在，却成了他可望不可即的目标。

    绝望，自卑，迷茫……无数的情绪困扰着年仅十五岁的韩池，他是从未有过的痛苦。倾慕，韩池倾慕石鸿羽，他张了张嘴，想表达的情感没有勇气的支持，反而化作利刃切割他的心。这份倾慕，注定是无法告诉给那人的。

    岸边的弟子远远地吆喝：“韩池，首席评选赛要开始啦，导师正找你呢！”

    韩池直起腰，细细的水流卷走了他的眼泪，能证明他痛苦的只有眼尾淡淡的绯红，清隽秀美的脸上已找不出泪痕。他踩着水面走到岸边，点头应道：“我稍后赶到。”

    首席评选赛，是石鸿羽最后一年参与的活动，身为高学级的首席，观摩低学级的首席评选是对新生莫大的鼓舞，选上首席的弟子也可以获得他们的指点。抛开凤岐的身体不谈，这项活动是二人必须参加的。

    临近首席评选赛，凤岐彻底恢复了过来，二人暂且避过凤凰血脉的事，近日的压力太大，不需要再增添负担了，放松一下也是好的决定。

    比试的名单里有石鸿羽熟悉的名字，他对韩池有些印象，记得那孩子是治疗师，对战可能不是很擅长。但是石鸿逸说过，不能轻易评判别人，石鸿羽就打消了无依据的揣度。

    或许是认识的人，石鸿羽还是希望韩池获胜的。五年前的惨剧至今历历在目，如果有可能，鸿羽不介意吸纳韩池进石鸿逸的组织，比起信不过的外人，与灭神会有血海深仇的韩池更能成为助力。他不是五年前的愣头青小子了，尽力壮大己方力量才是身为弟弟改为石鸿逸做的事。

    前提是，韩池有复仇的资本。

    石鸿羽坐在显眼的位置，韩池一入场就看到了，他没多看面容严肃的鸿羽，注意力都在面前的对手身上。境界一旦达到宗师，看普通的元术师运功，如同资历深厚的武者看玩乐的幼童，二者的差距不可谓不大。同级的弟子知道韩池有多强，石鸿羽却没多少概念，但凭他的敏锐，下意识比较他当年与韩池，得出的结论是他不如韩池。

    因为韩池对外的身份一直是治疗师，众人下意识地忽略了他同样是水元师的事实，如今见得韩池的实力，纷纷称奇。

    在对战最强的对手时，韩池终于不再隐藏，宗师境界完全暴露出来，水柱像玩玩具一样将对手搅在其中翻来覆去，水元散去，可怜的对手趴在擂台上吐得一塌糊涂。

    “十五岁，水元宗师！”所有人都为之震惊。石鸿羽和凤岐脸色淡淡，只多了些许赞赏。

    韩池的首席身份毫无悬念，他达到宗师境界，甚至不用当学员了，做导师也绰绰有余。韩池忽略了不断响起的祝贺声，目光穿过人群指向石鸿羽，他需要正视自己的心，于是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弟子韩池，请求与石首席一战。”

    石鸿羽早把他划到了团队备选一列，利落地到了擂台上，朗声道：“石鸿羽，应战。”

    水元宗师对水元宗师！韩石二人的战斗可比先前的碾压式战局有意思多了，一个是二十岁盛名在外的鸿羽公子，另一个是十五岁就追上石鸿羽境界的少年天才，虽然众人更看好资历丰富的石鸿羽，但二位打上一场，对外人来说也是学习的好机会。

    面对韩池，石鸿羽的战斗姿态十分认真。他五年来还学会了一点，永远不要轻视对手。

    二人皆是水元师，不过鸿羽善冰，韩池善柔水，刚劲凌厉对上绵柔善变，一时竟分不出个高下。对战过程中，韩池抛却了一切情绪，专心迎接石鸿羽的攻势。他想得很清楚，不敢面对石鸿羽，只是源自他的自卑，将石鸿羽放到了触不可及的高度，是否真的触不可及，还需要验证。

    水流缠住石鸿羽的腰，束缚了他的动作，鸿羽熟练地一拍水流，化为寒冰的水流自动下坠，解开了束缚。水柔和，易守难攻，石鸿羽一时真不能拿韩池怎么办，所有冰进了韩池的水盾，全成了水，反而壮大韩池的力量。

    他们同源，力量此消彼长，异常平衡，拼的真就是经验。石鸿羽胜就胜在他比韩池多活了五年，找到了韩池动作的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