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院中的树上落了几只雀儿,啼鸣婉转,却被突然的吵嚷吓得四散,声音也凄厉起来。寻香斋外,卖云吞的小娘躲在一旁,又惊又怕,不知眼前的官差为何要围住小铺,只恨自己不懂青鸟传信的本领,好叫屋内的人小心。过了一阵,阿凡被押出来,满脸戾气,但官差并未对他下重手,反而朝紧跟着的罗蘅道:“这实在是……有人举报他是流民,先前的户引也的确有些破绽……”
“我明白。”罗蘅表情未变,只是眼底多出几分意味不明的情绪,借衣袖遮掩,递过去一袋银两,“请各位别为难他。”
官差接在手里,稍一掂量,暗想这小小的香铺主人竟这么阔绰,更不敢看轻,又低声向他透露了几句,才带人离开。阿凡看起来很恼怒,却没有反抗,频频回头望着罗蘅,直到消失在街角。
小娘看得心惊肉跳,急忙上前:“罗公子,这是怎么了——”
“有人要逼我服软呢。”罗蘅勾起唇角,“这是小事,我只怕阿凡耐不住性子。”
“哎呀,是那个肥头大耳的家伙?”小娘立即想起先前来寻香斋挑衅的人,也气得咬牙切齿。紧接着,她似乎想到什么,双颊涨红,“真是不要脸!罗公子,你可不能做傻事!”她虽是一介女流,但在苏城走街串巷做生意,见过了各色人等,自然明白所谓的“刘公子”打算逼迫罗蘅主动献身,否则就要对阿凡动手。
罗蘅看了她一会,答道:“别担心,我自有办法。”说罢,他便进了屋,将大门合拢。
小娘站在原地,愣了愣,猜不透他到底想做什么,又看周围好些看热闹的,连忙板起脸喊了几声“去去”,不许他们围观。
再说阿凡被送入大牢,因犯的不是重罪,加之官府众人对他这遭的缘由心知肚明,只是轻轻拿起,命人好好看管着便罢了。阿凡焦躁,却知道罗蘅不是由人磋磨的性子,必定不会对故意陷害寻香斋的人低头,靠在墙根坐着,只想苦熬到入夜。期间狱卒来了一趟,为他端上吃食和水,比寻常牢饭好多了,应是罗蘅在当中使力的缘故。阿凡默默吃着,心里不禁打定了主意……
不知不觉,苏城被夜色笼罩,各处都灯火通明。尤其花楼附近,不止有香风酒气扑面,而且妓家穿得轻薄,时常露出玉藕似的手臂,招招展展,凭白叫人丢了魂。不过客人们都清楚,今夜等不来最娇嫩的几个姑娘——她们被老鸨领到了楼上,有惹不起的人物在雅间——因而底下有人愤愤不平,有人叹息,也有人嫌无趣离开。
“弹琴,弹动听些!”坐在上头的正是那刘公子,意得志满,一边搂着娇俏的花娘,一边幻想香铺里的美人很快就要投入他怀抱,任他折磨,身下顿时肿胀起来。被他扣在臂弯里的姑娘眼底闪过一丝厌恶,却不敢表露,依然笑吟吟地奉酒。
虽说妓家无情,但花楼里的大多喜爱熏香,也靠这玩意增添吸引力,久而久之便和寻香斋结下了一份缘。姑娘见过罗蘅,暗想绝不能让那等天仙一般的人被这家伙糟蹋,一时间,更将声音放得柔媚,非要将人灌醉不可。
刘公子不疑有他,越是饮酒,越是昏昏沉沉,根本没料到身旁的花娘胆子大,偷偷往杯中添了些药粉,是她们遇到不喜欢的客人时,不乐意伺候,让对方安睡用的。并且花娘怕他惦记对付寻香斋的事,将药量加大了,这下肯定要睡上一段时间才能醒来。花娘做不来别的,只能借此拖延时间,希望罗蘅能寻到法子,与这恶人周旋。
不多时,刘公子果真醉醺醺了,觉着花楼里脂粉气太浓,闻着难受,被奴仆搀扶着上车回府,呼呼大睡起来。
另一边,寻香斋里,罗蘅却不如旁人所想那般着急,反而料理起先前带回来的香料。他擅长调香,或焙或炙,或点或捻,似乎满心沉浸在幽幽弥漫的香气之中。许久,罗蘅以手拂开轻烟,双唇紧抿,眼中冷意更浓。
……
苏城又乱了起来,大小医馆的大夫都被请到刘公子的别苑,但不久后,他们陆续离开,面上要么挂着愁容,要么紧蹙眉头,仿佛被惹怒了。渐渐地,城里有了传言,说这个嚣张跋扈的刘公子染上怪病,一夜起来,两条腿忽地腐烂起来,软趴趴瘫在榻上。他试图使力,却摔得更狠,才惊恐地唤人求医问药。然而,没有一个大夫能找出所以然,时间一长,有人提议他回北边繁华之地,刘公子无计可施,再想不起什么美人,急急忙忙安排,趁夜就赶回了老家。官府这边早已不胜其扰,自然欣喜,待对方彻底远离了苏城,便把受陷害的阿凡放了出来。
罗蘅一早就在外头迎接,见他虽有些憔悴,但状态尚好,心里也是一松:“走吧。”
阿凡默默跟上,回去后被哄着洗了柚子叶水,取去晦气之意,浑身都清爽起来。他反倒觉着愧疚:“公子,都怪我……”
“嘘。”罗蘅轻捏了一把对方的嘴唇,笑道,“你这么说,我难不成要怪自己这张脸,整日招蜂引蝶?”说这话时,他的口吻中不见恼怒,却夹杂了几分调笑的意味。
被他半搂在怀里,阿凡耳根微热,连反驳的话也支支吾吾,许久才说得清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