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打算将罗蘅纳为己有,怎会让小厮坏事?他思忖片刻,决定谨慎行事,不大张旗鼓。趁阿凡被遣去送货,他施施然登门,端的是一副得道之人的样子,同罗蘅套了几句近乎,才装作亲善,告诉他府中有妖怪藏身。
罗蘅眸光微闪,似乎不敢相信,言语间多是维护阿凡的意思。但老道颇懂人心,向他展露了一手法术,唬得罗蘅收下他给的符咒。
“今夜我会悄悄前来,助你一臂之力。”老道捻须笑道。
罗蘅应下,又急忙将他送走,怕阿凡碰见。
……
今夜有雨,风也冷,人们躲入了各自的屋舍,四处俱静。
老道走进寻香斋时,鼻尖嗅到一股香气,由远及近,若有若无地挑动他心绪。他想应是美人在等候,白日他送给对方的符咒能制住妖怪——只需小心烧了,将灰烬添进吃食,再厉害的妖物都会肚腹溃烂,痛苦地死去。他又想起自己将要练成的丹药,以及眉眼动人的罗蘅,心里愈发火热。
但周围太静了。
“罗公子?”老道低声询问,却没得到回应。
宅院中没有灯,一片黑暗,他忽然感到了一丝浓重的违和,袖中滑下一枚黄符,捏在手里。就在此时,野兽的嘶吼声突兀响起,老道正要反应,已经被整个掀翻在地,原本闻到的香气被他自身伤口的血气冲淡。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人,老道手腕一转,借助符咒,从那怪物身下挣脱出来,可右腿几乎被咬断,滴滴答答淌了一地的血。
没错,是那妖怪!老道瞋目裂眦,以为阿凡识破了他的伎俩,把美人吞吃进肚,才来埋伏他。他又急又气,大喝一声,又使出诸多手段,势必要杀死对方。一时间院中飞沙走石,间或传来野兽沉重的鼻息,但左邻右舍毫无反应,仿佛所有动静都被束缚在这小小的一方天地里。
忽然又是一声惨叫,老道狠狠摔落在地,竟是不敌,当场吐出几口鲜血。他知道今日难了,不敢继续苦斗,生出了逃跑的念头,便要用掉最后一张保命符。然而,从昏暗处倏地飞出来几条草叶枝条似的东西,猛地击飞他藏在袖中的东西,然后又是几下狠打,叫那老道喉头咯噔几声,死不瞑目。
那头野兽这才缓过劲来,大口大口喘气,身侧几道或深或浅的伤口仍在渗血。但它瞧见慢慢走过来的男子,立即收起先前的凶恶模样,明明是一头狼,却像狗一般凑到对方跟前,垂下脑袋发出咕哝声。对方抚了抚他沾上血污的头,不知做了些什么,那些吓人的伤痕就渐渐愈合。
“呜……”野兽闻到男子身上愈发炽烈的香味,头昏脑涨,竟想不起下一步的行动。
如絮的细雨已经停了,乌云散开,月光洒在院中,彰显出罗蘅那张艳丽的脸。他勾起唇角,像在指责,口吻却更为亲昵:“把你捡回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你的真身,你不是跟着我好一段路,才装作流民出来拦马车?下回如果还要对付这些恶人,记得斩草除根,不要留下痕迹。”
那野兽被他抚慰,慢慢回过神来,变回人身,就是那个沉默寡言的阿凡。他把脸埋在罗蘅怀中,说:“公子……我以为公子是寻常人,怕做得太过,有朝一日暴露了会被厌恶。”阿凡本想就这么隐藏身份陪着对方,谁知一颗心越落越深,叫他瞻前顾后,那晚悄悄从牢中出来也不敢杀死那个刘公子,只是毁了对方两腿。
怎料罗蘅也是妖物,早就明白他的打算,顺手在刘公子身上留了点东西,到了路上,草叶从七窍钻出,把人吃得干干净净。老道也是半桶水,只察觉阿凡的气息,却没发现罗蘅是更厉害的妖怪,将计就计,不光将他杀了,而且借机向阿凡挑明彼此身份。
“好了,先处理这家伙。”罗蘅笑道,“一股子血臭,还污了我们寻香斋的地。”
老道是修炼了些法门的,与旁人不同,浑身上下都有用处。罗蘅将尸身细细分了,骨头留给阿凡并着那些木头做成独特的熏香器具,剩下的血肉、内脏就用来滋养香料,让那些花草果实变得更馨香。他是熟手,之前料理拐子等也是用类似的手法,不多时,院中再次弥漫开浓香。阿凡勤快,又提来清水扫洒,把屋舍弄得干净如初。
再说那小厮忐忑等着,许久也不见老道回来,连忙与人去找,却看见寻香斋如往日那般开了门。他鼓起勇气瞧上几眼,里面依然站着熟悉的两人——老道显然没得手,或许还被害死了!小厮再不敢待在苏城,咬咬牙,把剩下的财物卷走,隐姓埋名离开了。
而远在北边的刘夫人没收到消息,以为老道是骗子,与小厮一同逃跑了,不禁大发雷霆。但很快她就无暇多想,因为刘家依仗的长辈忽然暴毙,似乎因后宅斗争,被人换了有毒的熏香,死相极为凄惨。没了他这个在朝做官的依仗,整个刘家顿时一落千丈,往日被欺辱的人家纷纷反过来踩上一脚,让刘夫人叫天不应,叫地不灵,被磋磨得不成样子。
树倒猢狲散,到最后刘夫人已经无心计较那日派出去的小厮去了何方,而她的儿子又是因何而死。因为刘家的奴仆大多拿了东西就各处奔逃,剩下他们几个“主子”守着破败的屋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