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清晨唤醒我,一切仍是雾蒙蒙的,我听见水的声音,就像一首漫长的童谣在耳边回荡,窗外的光若隐若现,我知道是沼泽旁的树林将它们遮挡。或者,它们只是在捉迷藏?我喜欢这样的天气,空气中除了潮湿,还有草木凛冽的香气。又过了一会,我从他的臂弯中爬起,好像太阳已经完全升起来了,是白且耀眼的一轮,将水雾驱散,这是一个极好的晴天。
的确,我对这片土地抱有某种天然的喜爱,即便在旁人眼中,这不过是林木和沼泽,是一栋陈旧的木屋,并未有太多价值。可我移不开目光,如同望着他的脸,对,他就在我身边,我的爱人,我低声喊他“伊奇”,他是这份眷恋的最重要原因。这时候,伊奇低下头,轻轻亲吻我的额头,就像触碰一朵禁不住折腾的花——但我腰身的酸软,正是他昨夜疯狂的结果——他真是个“虚伪”的男人!
记得还要出门,他没有继续,我也不打算开口,两个人默契地接吻,然后起身,走进从窗口透进来的和煦日光里。伊奇一定趁我熟睡时离开了木屋,我看向桌上的花束,那是生长在水边的水仙花,洁白馨香,令人琢磨不清它为何生长得如此美丽。附近散落着一些村落,村人似乎并不喜欢沼泽,所以肯定不是他们的功劳。我深吸了一口气,让香味顺着鼻腔钻入内脏,散发到四肢,身心都愉悦起来。
忆及那些极少和我们打交道的村人,我算了算时间,是了,现在是六月下旬,集市非常热闹,属于夏季的节日也即将来临。我咬了一口伊奇准备的面包,里面涂满了新鲜果酱,还有某种香料的碎屑,很合我的胃口:“亲爱的,我们能参加村子的活动吗?我,我很想看一看……”
出于保护我的心态,伊奇几乎不让我和人群接触,但我丢失了记忆的大脑仿佛还眷恋着过去,那些闪烁的画面总在梦中出现。我梦见自己和脸庞稚嫩的他走在街巷中,就像一对从猎人枪下逃走的鸽子,紧张又欢快,直到夜深。我并不执着于回忆,只是想与他做更多的事情,重新体会十指紧扣的湿润与颤抖着的吻。
了解我的个性,也禁不住我故作可怜兮兮的眼神,伊奇紧皱眉头,许久才舒展开来:“好吧,答应我,将斗篷带上,别让他们看见你的脸和皮肤。”
“错误……不,不是我的错误。”我意识到自己脱口而出了他不喜欢的话,连忙改口,毕竟伊奇一直认为我这身洁白的皮肤是上天恩赐,而非使常人为之惊恐的存在。我朝他露出笑容,手指覆盖上他紧绷的手背,说:“别担心,我听你的话,我们悄悄地藏在人群里,凌晨就回来。”
他这才叹了一口气,提醒我赶紧解决碟中的食物,别耽误了时候。我不好意思地眨眨眼,又凑上去,用沾满酱汁的嘴唇蹭他,把他严肃不起来的唇线弄脏。伊奇无奈地揉揉我的头发,笑道:“好吧……慢慢来……”
不过,我们还是赶上了先前计划的时候,沼泽有一半并不浑浊,水波随风一圈圈荡漾,仿佛擅长丝织的东方女人拨弄着,让规律的花纹一次次出现。我们走在小路上,没有谁特意修筑,是动物和误入此地的行人的脚印慢慢堆积,最终形成了这样粗糙又扭曲的通道。我随手折断一根修长的野草,稍微卷几下,将它做成戒指的模样,戴在手上。伊奇挑眉,用手肘碰了碰我,然后我便明白,又用同样的手法做了另一个,替他戴上。
记住木屋、沼泽和分岔路的位置是极为困难的,最起码,对我来说这是一件比阅读晦涩书籍更烦躁的事情,但伊奇每次都能准确找对地方。如果没有他,我该怎么办呢?这个念头忽然从心底涌上来,我不由攥紧了他的手臂,又默默安慰自己:别怕,他是我的,我也是他的,我们如同隐居世外的精灵,没有人能打扰我们。
得到我突如其来的热情,伊奇眼底多了几分愉悦,我轻易就辨认出来,于是更用力地,几乎把自己缠在了他身上。没多久,我们终于抵达了目的地,那是一片远离水仙花的平坦土地,地势稍高,四处长着嫩绿的草,伸长了茎叶为栖息在此的鸟雀遮掩身姿。没错,在这个季节之初,粉色的扁头鹭会成群结队落下,寻找合适的场所筑巢,然后嬉戏打闹,与配偶度过火热的时间。半个月后,巢穴里的蛋开始孵化,毛绒绒的小鹭争先恐后窜出来,啄食周围的小虫,看起来可爱极了。
我被水面折射的光刺了眼,好一会才适应过来,而伊奇已经找到我想要的东西,顺着他的视线,那里果然聚集了体态优雅的扁头鹭,稍微往下,就是它们出生不久的孩子。我不禁发出惊叹,多美啊,这个沼泽就像宝库,每个时候、每个地方都有令我感慨不已的美丽事物。
“是你喜欢的风景吧,这个角度很不错,我们可以待上大半天。”伊奇把背上的器具放下来,说实话,与他相比,我的绘画只是小打小闹。可他在乎我的一切偏好,当我心血来潮,想要描绘一幅关于扁头鹭的画作,他便仔细观察、计算,在最恰当的时间将我带来这里。
谁能抵挡这样的爱意?
但我不敢轻举妄动,昨夜我们胡闹得很厉害,以至于我还有些害怕,没打算像以前那样说些什么、做些什么来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