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义直起身,居高临下,在他看来女人仿佛一只丑陋的猴子:“你尽管试试,李夫人,我从矫正学校里‘学来’的东西,绝对比你能想象的更好。”
女人倒吸一口凉气,后退几步,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望着他。许久,她终于在屋里翻找出郝义的户口本,丢垃圾似的扔到他身上:“拿着你的东西,滚,别再来找我,你疯了!”
并不在乎她的虚张声势,郝义捡起红色的本子,轻轻拍掉沾上的灰尘,打开一看,里面果然只剩下他自己的一页。他冷漠地看了一眼还在发抖的女人,转身便走,很快背后那扇大门“砰——”地关紧,急切得像是送走一位极其不受欢迎的客人。
电梯缓缓下行,郝义的双肩忽地垮下来,对他而言,被曾经亲近的母亲全盘否定,终是会在心底留下一点伤口。母子缘分,原来就这么脆弱,不堪一击。他目露迷茫,幸好几秒后到达了一层,乐映的脸映入眼帘:“还好吗?她,她打你了吗?”
“没有,她怕我。”郝义扬了扬手上的户口本。
听出对方语气里的悲伤,乐映心疼,更憎恨起楼上的女人:“她做了亏心事,怎么可能不怕?”顿了顿,他觉得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我们回家吧,趁早将你的户口迁到我这里,身份证也换过来……我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郝义深以为然。
……
小区门前的树静悄悄开始落叶,秋风卷起,乐映和律师见了一面,得知官司进度很慢,心里也不着急。他并不是为了索赔多少钱财,而是希望替郝义求一个公道,不对,现在该称呼为“乐义”了,对方想要彻底摆脱父母的影响,便在迁户口时换了姓氏,外人还以为他们是两兄弟。
“其他家庭……证据……学校完全是非法的……”律师对胜诉抱有很大信心,同时,作为一个温柔的母亲,她非常同情那些遭受磨难的孩子们。
告别对方,乐映开着自己的二手车去取预定好的蛋糕——今天是乐义的生日,是他离开矫正学校后的第一个生日,意义非凡。乐映记得这个大男孩喜欢甜食,特意让蛋糕店用了最新鲜的水果,倒是没有太多装饰,看上去简单清爽。回来刚好经过高中,乐映看了眼时间,还差几分钟,干脆在对面等待。
“乐义,你为什么不收我的——”
女孩清脆的声音不仅使乐映回神,而且令走在前头的乐义紧蹙眉头:“我没兴趣,别烦我。”
对方顿在原地,瞥见他确实一副恼怒的模样,气急地把手里的信往旁边一丢:“我还不稀罕你呢!”
乐义转过头:“谢谢。”他话里尽是嘲讽,一晃眼,又看见乐映的车子,脸上陡然变为愉悦,看得女孩愈发不满。可惜她不敢上前,只好眼睁睁望着前暗恋对象走向路对面,和车上的人有说有笑,完全忽视了她。
早料到自己的男朋友重回校园后会受欢迎,但没想到才一个来月,就不断有异性示好,即便是乐映也难免吃醋了:“又一个……”
乐义没在意车窗外人来人往,凑近吻了吻对方嘴唇,低声道:“我都拒绝了。”
“值得表扬。”乐映不禁失笑。
虽然发生了这一点小插曲,但总体来说,自从转学到这边高中,乐义整个人开朗了不少,逐渐显露出没被母亲骗进矫正学校前的活泼劲。反而是乐映有些头疼,暗想这家伙从前就肆意妄为,现在可好,更不管周围人的看法。不过他能怎么办?舍不得责怪,更忍不住放纵对方的举动。
除了蛋糕,到家后乐映按照习俗,给乐义下了碗长寿面,还卧了两个糖心的煎蛋。因为心里高兴,他还准备了一瓶酒,只是打算独享:“不行……高中生不能喝酒。”
“我都二十一了。”乐义笑着说。
乐映伸手戳了戳对方的脸:“那也不行。”
幸好比起酒精,乐义更喜欢看对方醉得脸颊泛红,便不胡搅蛮缠,低头吃着自己的那碗面。不能咬断,长寿面就一根接着一根,好像人和人之间的缘分,被他吞入口中咀嚼,永远留在身体里。他已经不在乎和旁人的联系,只要乐映在身边,就够了。
日子好的就像做梦,像他蜷在禁闭室的角落,用手指狠狠划出来的期盼。
蜡烛被点起来了,按照岁数,一共二十一支插在蛋糕上。乐映知道他抗拒黑暗,由着灯光打开,轻轻地唱那首耳熟能详的生日歌。乐义头顶戴着滑稽的纸皇冠,也慢慢跟着哼,然后一口气吹灭烛火。他眯了眯眼,不知怎么好像蒙了一层泪光,很快又消去,使他看清那把塑料刀:“从中间切下去?”
“对啊。”
蛋糕上方堆着水果块,中间的夹层也是,吃起来味道和记忆中相差无几,很甜,乐义忽然勾起唇角。乐映看得心跳加快,很没出息地愣住了,被对方察觉后,才慌乱低下头,假装摆弄碟子上的蜜桃。
“快戳烂了。”乐义越发愉悦,“顺势靠过去,声音仿佛紧贴着耳朵,“别管蛋糕,我想亲你,行吗?”
乐映心底忽地生出几分恼怒:“要,要亲就亲,问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