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绅士上次被她吸血之后落荒而逃,帽子遗落在门栓上。现在这顶帽子正挂在梳妆镜的一个角上,等着Jamie梳妆完毕,戴在他的原主人头上,扣住那一头的小卷毛,随他们一起出席人类辉光之庭的宴会。
Jamie拿起一小盒腮红,在脸颊染上像人类一样的血色,但她的皮肤并没有人类特有的、健康而气血丰盈的光泽,反而衬得这血色有些病态。她眨了眨眼,看着镜中的自己,露出微笑。
Aaron已经将她的头发编成发髻,站在她身边微微倾身,他迅速选中了一顶以银为底座的王冠,不同大小的珍珠组成了花草的形状,最中间环绕着一枚黑底白雕的古币,雕的是一个赤裸女人抱起长着翅膀的婴孩的图像。底端一圈珍珠大小均匀,光泽柔和,王冠轻轻压在她的头发上,和发髻十分相宜。
Jamie被他逗乐了,抬眼看着镜子里的王冠,那枚古币雕刻细腻,品质绝佳,没有半点粗陋之处,唯一的问题是,它描绘的内容极富宗教意味:“圣母和天使,您是认真的吗,我的朋友?”
Aaron以一种非常有礼貌的语调,无所谓地说:“为什么不呢?这顶王冠上洁白的珍珠与您的乌发相得益彰,离开了您漂亮的脑袋,它的光芒都会因此折损。要我将它拿下来,唯一的理由只能是您不喜欢。”
他表情真挚,看得Jamie更觉好笑,她站了起来,王冠在她的头顶没有一丝晃动。她光着上身,任何人都能看出来她起身的过程中从胸椎到肩颈都仿佛一动不动,肩膀和手臂却放松地下垂着,她对于戴着王冠的礼仪十分熟悉,过去再久也不会忘记。她说:“好,就让我们去把那些教廷的小东西气歪鼻子吧。”
Aaron把椅子向后拉开,让她有更宽敞的地方,然后走到地毯边缘,蹲下身,穿上那双棕色的小皮鞋,Jamie注视着他的背影,他的腰被西装勾勒得很诱人,蹲下去的时候臀部十分突出,布料尤其光滑,她说:“不要穿鞋了,在我的房间您无需如此谨慎,请放松些,直接过去吧。”
“当然。”他听话地站了起来,把左脚穿了一半皮鞋重新脱下,踩着丝袜去替她打开衣柜。那是一扇魔法衣柜,小小的体积里空间广阔得看不见尽头。Aaron打开两扇门以后站到旁边,一手放在小腹,另一只手做了个“请”的手势,目光微垂——他从头到尾都只是看着地毯,至多抬高到她的脚尖,或者小腿,当然不是因为她赤裸着,没有血族会因为同类的裸体害羞,而是因为敬畏。无论她盛装打扮还是不着寸缕,无论她身处在辉光之庭的议会厅还是在柔软昂贵、暗香浮动的卧房,无论她说着什么,做着什么,他们之间的地位都不会改变。她在上,他在下,这就是规则,尽管他们彼此以“朋友”相称。
“朋友”也是有很多种的。
一件白色的礼裙飘了出来,Aaron伸手接过,她朝着落地的全身镜走去,他亦步亦趋。她张开手,他替她穿上,穿得又快又好,十分轻柔,手指没有碰到她一点皮肤,他冰冷的指头和她同样冰冷的皮肤挨近了,像溪水撞在石头上碎出的水雾,寒凉而细密的潮气分明弥散开,却像是什么也没有,若有若无的,又像是夏天午后常有的微风,静心坐着能感到凉爽拂面,用力感受反而感受不到,只有燥热。
领口是V形的,只露出一点点锁骨,领口下方、胸口之中一枚金色的圆饰压着叠成放射状褶皱的洁白丝绸,褶皱的起伏恰到好处地包裹住为少女的胸脯,褶皱的末尾与第二道V形领口相连接,领口的边缘压着宽宽的金边,蓬松的肩袖在大臂中间用金箍束住,轻而薄的布料继续垂下,像小小的裙摆,露出洁白的手臂,显得典雅而浪漫,胸脯之下纵向的条纹处理出少女纤细的腰肢,一直延伸到下腹胯部正逐渐丰满的地方才与宽大的裙摆相连,拼接的形状仍是漂亮的V形,边缘压着一圈方形的、用绿宝石装饰出图案的金片。最下面裙摆的形状像一朵马蹄莲,纯洁而神圣,与她头上的王冠十分相配。
Jamie将碎发挽到耳后,Aaron站在她身前,微微弯腰,专注地盯着她的耳垂,替她戴上耳夹。她只有耳夹,一来少有材料能刺穿她的皮肤,二来血族的身体受伤后,能量会从伤口外溢,尽管可以用魔法阵封印,可是她实在觉得没有必要。她不喜欢穿刺。Aaron小心地把一边的螺旋拧紧,轻轻碰了一下耳坠,确认它戴牢了,水滴形的绿宝石中好像装着一袋子水,折射出的光晕像涟漪般一圈圈闪动着。他这才换到另一边。
Jamie满意地抚了抚裙摆,问:“我们迟到多久了?”
“五个小时零二十八分钟。”Aaron抬起手腕,准确地读出时间,然后立刻把那个时间抛开了,他的语调给人以礼貌和高贵的印象,仍然用一种无所谓的态度,说,“但您永远只会在恰好的时间到达,请不要将其他人放在心上。”
“那么你呢?”
“我?”Aaron看起来有些吃惊,棕色的小卷毛晃了晃,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睫毛垂下去,他的声音总是像羽毛一样轻柔,这一声还要轻,像雏鸟在第一个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