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都在。”
我仿佛看见薛示接住那朵飘散的云,他的眼角随即被雨打湿。
我们到了腾云关是第二天的晚上。在临近的镇上匆匆买了一匹马,薛示欲先疾驰而去,可师父不允,压着他缰绳同他共乘一骑。我知道师父在担心什么,原本坐软轿去腾云关对薛示来说便已经是万般折中的底线了,若放他一人策马而去,一人一马到了腾云关,恐怕最多只能活一个。
守城的将士认得薛示,见我们踏夜而来,忙开了门迎我们进去:“曾统领让我在此等侯爷,他已点好西境四洲五千守军,只等侯爷一到,便可出关。”
“永昌援兵可曾来过?”
“今早五千轻骑刚刚出关,右丞尚未来到......哦,二殿下如今正在关中。”
薛示眉头一皱,应了一声,一路奔驰,他似乎不太精神,话也说的沙哑。
侍卫带着我们来到守军驻地,遥遥地我便看见了夜色中曾疾的身影,他正和三五个人站在一处商讨着什么,听我叫喊便快步走了过来。
“侯爷,我以为你明日才到,你脸色不好,路上可出了什么事?”
“无妨,季非,西边如何?”
“今年北边暖的早,冰雪融的比往年都快,地下河涨满雪水,改了河道,连带着那一片流沙也变了地方。先前去接应的人正在摸索路线......我们收了赤冲的王苑,里边有一队鹰兵甚为神奇,刚开始只是传信,最后也能带一些急用的物资进去,太子和镇西王暂时无虞。”
听到此处,薛示似是松了一口气,正想继续问些什么,却看见一个士兵远远跑过来报信道:“殿下请曾统领一叙。”
曾疾见薛示不解,便解释道:“二殿下前日方到,应该还不知道侯爷你今日来,侯爷可要随我一同去见吗?”
薛示摇头道:“等殿下传我再见吧,你晚些时候记得来找我,我有话问你。”
曾疾答应一声,便跟着传话的士兵走去了。我们被引到一处房中,刚一进门,薛示便摇摇晃晃地往前栽去,幸好师父手快,忙扶住了他。
“垂安......我还能撑多久?”薛示坐在地上,任凭师父怎样搀扶也不起身,紧紧拉着师父的衣袖一字一字地问道。
师父拉扯两下便也任由他去,问道:“你想要多久?”
地上那人不假思索道:“半年,我还要半年。”
“好,”师父平静地应道:“莫说半年,再给你十年、二十年、六十年我都做得到......我把我的阳寿折给你,让你去作济世的菩萨、长寿的仙翁,去把这世间的人救个干净,是不是?”
师父衣袖上那只瘦长的手垂了下去,薛示似是无奈地摆了摆头:“不是......”
“薛示,你给我听好,你现在安安稳稳地养伤,我去找天下最好的药来治,兴许还能保你再活几个月。可你若还要上马、还想带兵,就算是医圣再世,你也没有几天的药可吃。”
我看着薛示坐在地上,一路颠簸,他的头发也有些杂乱,在青州养出的几两肉都让这几天的太阳成倍地晒没了,被师父呵斥一顿后却不作声色,安静地垂着头,仿佛不说话就能让自己残存不多的生气多留一阵子似的。
他突然长叹一声,却带着一股笑意,双手展起,环抱着师父的衣摆,把头靠在师父的腿上懒懒地说:
“可是师兄,我已经走到这里了啊。”
☆、夜别
我从睡梦中被师父叫醒,迷蒙地走到房门外,看见曾疾已经搀着薛示等在了外面。见我们出来,曾疾快速地将我抱上了马,便往城外奔去。
“曾大哥,我们去哪里?”我回头小声问道。
“绪国派兵北上,欲对太子不利,我们捉住一支绪国密探,正押在城外,要请侯爷去审。”
曾疾那宽大的黑色斗篷在夜风中猎猎飘扬,稍带起道路两旁一阵轻微的茉莉花香,我突然想起浮罗谷来,那庭前的葡萄架有没有可能在今年结出一两个小果来呢?
一路无人,只有夏日的月色皎洁,片刻,我们便到了一处林中木楼,像是个客栈模样,入门左手是一处草屋改做的马厩,右手旁是两间厨房,门前却有五六个士兵把守。
曾疾抱我下马后又去扶薛示,一边向里走一边说道:
“二殿下年幼,又与太子殿下最是亲善,如今心系兄长,来到腾云关,想来陛下也是重视着的......”
“四州守军我已点齐,随时可以出关,侯爷莫要再担心......”
薛示被搀着向屋内走去,只问道:“可知道绪国派了多少人去?是谁领兵?”
进了厅门,却又是大不一样。
听曾疾说抓住了绪国密探,本以为这里面会是一堆乱七八糟五花大绑的蒙面人,却没想到大厅空空,烛灯摇曳,安详的很。
薛示愣在门口,疑惑地看向身旁的曾疾。
“侯爷保重。”
话音刚落,一声击打,薛示身体微晃,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