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朝雾初散,一个身影徘徊在湖畔。
当天边那令人心醉的红色朝霞逐渐变得越明越亮,放射出第一缕金色的刺目光芒时,朝阳一跃而出,迈入广阔的天空。
清晨的风吹拂着的飘荡的朵朵白云那粉红色的裙边也变成了璀璨的金边。
龚政抬起手,遮掩住这过于耀目的晨光。
一只白鹭从他近旁的水边惊起,扑愣愣地滑向了远处的水面,令平静的水面霎时漾出一圈圈涟漪扩散开去。
江南的乡村素以水着称,这村庄里外,九曲十弯都是水。水边在夏日时疯长的芦苇在度过一个盛极的长夏之后开始由绿色转为金黄。层层叠叠的苇絮在清风中起伏着,宛如飘摇的浪花,令眼前的景物时隐时现。
伏在草叶上的朝露,侵湿了些儿龚政的鞋子,但他却不以为意。因他的目光已被这一派乡村田园的晨光风情给吸引。他一人,心中满溢着对这一切的赞赏,独自走在这河岸边,举目四望,四野里恬静而美好,一片刚刚苏醒的气息。
“喛,帅哥,大清早的你去哪了?”路依航揉揉依旧惺忪的双眼,见龚政从门外回来,便问。
“出去在河边走了走。”
“哦。”路依航边说边打了个大呵欠,伸伸懒腰。这一觉他睡得好香,口水都流出来了。
洗漱完毕,他们一起去了食堂。
早餐很简单,馒头稀饭就着咸菜。那咸菜真是咸到令人哭泣,大概是用了整整一缸盐腌这几条咸菜,差点没把路依航齁死。
吃完饭,接下来就在农场四处走走,鸡鸭鹅猪都看了。路依航看着那些毛绒绒的小鸡小鸭叽叽地叫着,十分欢喜。再看到一只黑黑的缸,掀开上面盖的破棉被,只见里面好多发亮的荧光石头在动。
“这是什么啊?”路依航诧异地叫道。
原来里面养着刚出生没多久的小兔子!它们可真是太小了!路依航忍不住要去摸它们,可把它们吓得窜到另一边,路依航又伸手到另一边去够它们,它们便又躲到另一头。里面刚刚做母亲的母兔可不乐意了,在里面着急得直哼哼直跺脚,兔子不会发声,只能在喉咙里发出咕噜呼噜的声音。旁边的农人见了,忙叫他停手。小兔们胆子小,路依航这样胡来搞不好会吓死几只。
路依航听了,赶紧住手,吐了吐舌头。他想象力丰富,听农人这么一说,他脑中立马出现了自己在小兔子们眼中是骇人怪兽的科幻电影情节,只得怏怏地盖回缸上的薄棉被,和龚政一起出来。
龚政是来画画的,在农场转悠了一上午,到了下午,便拿着画夹来到河边开始画画。路依航也跟着他来了,依航一个人总不能游手好闲地在农场里乱窜,叫农民看了嫌弃。所以,他也拿了一本语言来看。
两个人都专心扑在自己手头的事务上没说一句话,但却和谐默契地相互陪伴了一整个下午。等太阳偏斜了,路依航才将视线从书上拉回来,揉揉酸痛的眼睛,看向龚政。
龚政的定性极好,整整一个下午没动都还未疲倦。
依航走到他身边,看到他在画纸上完成的部份,不由得夸赞:“哇,好棒!”
“光线已经不好了。”龚政却评论道。每个时段的光线都不一样,要想继续画,只得等明天同一个时候来了。
两个人放松下来,并排坐在草地上,把双手撑在身后,悠闲地看着河堤旁的芦苇在晚风中悠悠地荡漾,日头一点一点地移动。
“这里真美。”看了好一会儿,路依航说。
“是啊。”龚政应和道,目光沉醉在这一片醉人的黄昏中。
两个人于是一齐躺倒在这一片被芦苇围绕的草地上,尽情享受这不可多得的惬意时光。
路依航揪了根狗尾巴草放在牙齿间叼着,问道:“帅哥,你怎么会想到来这里啊?”
“这个农场是我姥爷劳动改造的地方。”
“啊?”路依航听了,一下子坐起来,嘴里的狗尾巴草掉了下来。
龚政也坐了起来:“我姥爷因为与一个人不和,被那个人怀恨在心借故告了一状,加上出身成份不好,被打成右派,我姥爷不服,于是上诉,结果被打成反革命,牢一坐就是二十多年,坐牢要接受劳动改造,于是便在这个偏僻的农场劳动。”
“竟然有这种事?!”路依航震惊了。
龚政用手臂圈住双膝:“后来我母亲问他那时是什么情形,他什么都不愿意说,大概是因为那段记忆太苦痛,不愿再提起也不愿再想起。”
路依航听了这样的话,明亮的神情黯然下去,心里涌出无限的同情与怜悯:“你姥爷真可怜,没想到他竟然遇到那样的事。”
“那个时代就是那样,”龚政沉郁道,“在农场劳动改造时,如果有人逃跑,那是要枪毙的。我姥姥原本是个大家闺秀,为了生活,不得不和我姥爷划清界线。她一个人带大了我母亲,后来又带大了我。我姥姥在两年多前去世了。”说到这里,龚政发现路依航在擦着眼睛。
路依航竟因为他说的故事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