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瑶见她发呆,笑问,“在想什么?”
江妤回过神来,只道,“这么好的茶,竟是在许夫人那里也不曾喝到。”
沈瑶笑道,“我同夫君的爱好喜乐都在这上头了。”
江妤低声道,“看沈夫人打扮简约朴素,我还以为…”
沈瑶神色如常道,“银子用到喜欢的地方,总是不心疼的。至于其他,也有能省的和不能省的。譬如房屋摆设,不必白玉为台金作盏,但一应古董字画、屏风钟炉不可或缺。下人们不必穿戴好过小户人家的主子,但各方打点都要周全妥帖。”
这话温柔大气,卿卿细语似醍醐灌顶。
江妤钦佩道,“沈夫人世事洞明,真是出人意料。”
沈夫人仍是浅笑,未有得意之色,真正是端庄有礼,“我只是不愿堆了成山的银子,白得一个贤惠的名头,委屈了自己,也苦了下人罢了。”
江妤虚心受教,想起晓鸢所说关于沈二夫人的事,便问道,“怎么不见沈二夫人?”
沈瑶叹道,“韵儿体弱多病,又怕见生人。但凡有客人来,除非是自小见过的亲戚,不然便躲在房中避而不见。偶然遇见了远亲或近邻,要么躲在我身后,要么藏在树后面,只恨不能挖个洞钻进去,连打个招呼都不肯。”
江妤惊诧道,“这样总是不好罢?”
沈瑶再一叹道,“所以我才把她带在身边,让她随我一同入了苏府。以韵儿怯懦不知事理的性子,若嫁到别家,没个自己人照应,必定受人欺凌。常年养在家里也不成,索性让她跟着我。”
饮了口茶接着道,“好在她虽腼腆羞于见人,但秉性纯良,从无害人之心。谁人待她好,她心里多少有数。加之她饶有几分姿色,我带她到夫君面前,夫君见了也是喜欢的。更意想不到的是,韵儿也对夫君有好感,愿意嫁他。”
江妤喃喃道,“可你同亲妹妹共侍一夫,真的无碍?”
沈瑶坦然道,“韵儿刚嫁过来的时候,我正怀有身孕,不便侍候夫君。后来有了清儿,我一分心思分成两份,丈夫和孩子都要照顾。韵儿则多少能帮着我些,总归她也一心只求家宅安宁。夫君不曾喜新厌旧,更不曾厚此薄彼。我成全他二人,也是成全我自己。”
江妤恍然不语,对夫妻与家庭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
临近正午,沈瑶携江妤去前厅用饭,却见她魂飞天外似的,不由得打趣道,“江夫人可是饿昏了头了?”
江妤回神,赔笑道,“我失礼了,只因沈夫人一番话,令我自愧弗如,才走神了。”
沈瑶客气问道,“那江夫人对于治家之道,有何见解?”
江妤叹道,“若我还抱着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想法,岂不可笑?”说着自己先笑了一声,“由父母做主了婚事,原先的祈愿都成了笑话。”
沈瑶的目光凝了一瞬,神思一动,指向饭桌道,“你看这桌上,芙蓉汤,如意糕,炒木耳,煎豆腐,各种菜色齐全。我会先喝汤,是因为汤放凉了就不好喝了,如意糕凉了却别有滋味。所以,其实我最爱如意糕,但我的首选却是芙蓉汤。”
江妤懵然道,“你是想说,你选择的,未必是最喜欢的?”
沈瑶柔柔一笑,“但芙蓉汤也很好,即便喝了芙蓉汤,就吃不下如意糕,我也不后悔。”
江妤却问,“若起初你眼睁睁看着如意糕被撤走,不由得你选,你也不难过,甘愿选芙蓉汤吗?”
沈瑶诚恳道,“我若选不到最喜欢的那个,就选最需要的那个。这并非退而求其次,而是很多时候,看似我做了选择,实际我不得不这么选。”
江妤忽而也笑了,“过去我总标榜自己为思想独立,心意坚定的女子。现今我才发现自己早已走上一条偏离了最初幻梦的路,可我却甘愿妥协地这么走着,实话讲也没觉得有什么可难过的。”
沈瑶别有深意地看她一眼,“悄悄告诉你一个秘密。”
江妤愣了,“什么?”
沈瑶悄声道,“唐城主可不只是芙蓉汤,而是一整张满汉全席。”
晓鸢跟着江妤在外边跑了两天,不免撂了成堆琐事做不完,以致于回府的路上嘀嘀咕咕说了几句抱怨之词。
江妤回府后径直走到亭子里,幽怨地看着池塘里的红鲤鱼,那眼神就像是红鲤鱼辜负了她的感情,爱上了另一个人间女子,不肯吃她投入的鱼食,却跟着另一个人的衣摆不停游走。
她自苏府回来后便是如此神态,还说没胃口吃晚饭,让城主大人自个儿吃去,不必等她。晓鸢在亭子外头候着,心下惴惴,怯于靠近。
沈瑶的话一直在江妤脑子里打转,尤其是最后几句关于唐宣的事。
沈瑶说,“唐城主风华绝代,良城中不知有多少妙龄女子芳心暗许,甚至有将嫁与之心摆到明面上的。我另一堂妹沈俚就是其中之一,即便你已占了正室之位,却还有不少人眼巴巴地瞅着妾室之位,日思夜盼呢。”
江妤怔忡道,“我嫁与唐宣才月余,怎么就有人要来争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