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是忙碌的,以至于梅云深甚至都没有什么深刻的记忆,作为一个本职工作是厨子的人来说,春节并不是一个让人轻松的日子。
这是富者的狂欢,是穷人累断骨头的敛财日。
也许只是一场除夕夜宴,就有无数个人因此而忙碌,因此而要承担比平时更多更精细更不容出错的事务。
除了城主府还有一大堆产业等着梅云深料理,他真的忙的脚不沾地,六爷也不去见,陆文这样朝夕相处的都没有占到半点便宜。
一直到正月十五元宵节的时候他才得出一点空来。
元宵节的元宵都已经准备好了,今天城主带着姨太太们放花灯去了,梅云深也要赴温清淮的云泊湖之邀。
今儿全城张灯结彩,红彤彤的灯笼映亮了半边儿城,小贩商家都抓着这次机会敛财,龙灯和舞狮大街小巷里转悠。
云泊湖上早已船舫云际,乌压压都是游湖之人,身边儿伴着烟视媚行的烟花女子,或者娇妻美妾。
梅云深一身浅红绯袍,两鬓垂下的发用金扣扣成两束垂髫,额前勒着龙凤呈祥的抹额,青丝聚拢到一处,用镶满了宝石的发冠挽住,他活像那画中金尊玉贵的王爷。
一双斜飞翘起的凤眼中带着刚睡醒的慵懒,瞳色似乎有些危险的暗绿色,下一秒他就要吐出信子一般。
梅云深的确是刚睡醒不假,他忙了这么多天一放松下来睡了个天昏地暗,总归也有十个时辰了。
现在整个人浑身都透着一种懒洋洋的惬意。
十五的日子还是落了雪的,他这样穿着在室内没什么,在外面还是有些冷了,在他下车的时候的陆文就已经将披风裹了上来。
梅云深的脸埋在风毛里,他现在动也不想动,甚至想来个人抱着他走。
方才埋在陆文怀里睡了一路,这时候他好像变得很柔软,像一只冬眠未够的小蛇,只晓得往农夫温暖的怀里钻。
虽然他在城主府里是个厨子,但是出了城主府他也算是富可敌国了,也是被人称一声老爷的人了。
梅家的画舫做的也是富丽堂皇,灯火通明,就等着主子上船了。
那些戏班子花楼的场子也都在船上,只是那船是固定的,用长钉钉在岸边的,跟水上坊市一般,只有春影班的花船与众不同,那是湖心一个小岛,给打造成了船的模样。就在那船的甲板上搭起大戏台子,然后角儿们粉墨登场。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有这个眼缘能看到这场大戏的,只有收到邀请的人才能出现在这里,外边一圈儿被各种华丽的画舫围的水泄不通。
画舫和画舫的位置也是固定的,比如说梅云深,他就在C位。
周围的景象着实令人震撼,这样的美无论是在现代还是古代遗留下来的画卷中都是不曾窥见过的,这是只属于锁阳城的景象,这并不是一个混乱的交错失控,而是自己衍生出来的社会。
梅云深没有什么感觉,他就是还没睡醒,对周围的一切都提不起来兴趣。
梅家的画舫一出来,直接压遍了所有画舫的风头,这是梅云深随手画下来的图纸,被陈玉宣拿去打造了这艘画舫。
人家的画舫大都是两到三层楼,都是廊屋样式,可以凭栏远望,里头是平房,毕竟不是出远门的商船,考虑到湖水浮力和载重力不敢建的像出海之船那样高。
梅家的画舫上建的像个别墅一般,可以类比真正的古代权贵的轿子,一般都不是电视剧那样四四方方拿布一糊就成了轿子,而是雕梁画栋繁复奢侈。
梅家的画舫造的好似水上宫阙,雕栏玉砌,有些像宫船,木围栏,四角檐上挂着的灯笼透着莹莹冷光,似月华一般。
这画舫停在那儿,也不见里面的人出来,四周围着的稠幡遮的严严实实。
所有人都在等着今晚的大戏登场,虽说是有些漂亮的坤旦今夜也要出来唱,但是重头戏还是在温清淮身上。
这么个宝贝疙瘩,春影班护的跟什么似的,到头儿来到了年岁不还是要拿出来让人收拢?
台上咿咿呀呀地开场,一开场的是个十六七岁的坤旦,唱的不知是什么曲目,但是能占到开场戏,也应该是个名角儿。
温清淮唱的是压轴,至少也要等到半夜里去了。
那个坤旦人气也高,都知道温清淮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够染指的,那些财力不够的也不指望能摘月亮,陆陆续续写了条子递上去,无声无息地进行竞价,无声无息地做着吃人的买卖。
一时间湖面上小厮们的小船忙忙碌碌,谁也没有注意到一艘小船悄悄儿地停靠在了梅家画舫边儿上。
“淮哥请您去喝杯茶。”
他是温清淮身边儿侍候的人,也唱戏,从小受了温清淮的庇佑和提携,到如今是淮哥的大日子,他也是揪着心呢。
淮哥知道梅家的画舫来了是松了一口气,到底思来想去放不下心来,嘱咐他来请梅大人。
梅云深注意着外面的动静,怔愣着出神,他在城主府久不见世间苦难,却不知道这旧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