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尔没再说话,任指间的香烟燃烧,一段烟灰落在大腿上,触感灼热。他掸去烟灰,因惊醒渗出的冷汗将T恤粘在脊背,皮肤发痒,他扯着后襟用力拽拉了下,眼神又陷入茫然。Z摸摸他的脸颊。“我是不是把你吵醒了?”
“没有。还没睡着。”尼尔掀开毯子一角,叫Z也上来。
“其实本该把两个活儿一起做掉的,但是我太想你了。”
“睡一会儿吧?”
“我换身衣服就得走。”
“要不要洗个热水澡,歇息半小时?我会叫醒你。”
Z抓起床头的手表看了眼时间。“两个小时应该还是能挤出来的。”
尼尔从衣柜里拿了两套T恤和长裤下楼,从Z的旅袋掏出脏衣服,旅袋里还有手机充电器、一个装着剃须刀和须后水的小包,没有安眠药瓶,可能被Z藏在了车里。满是汗渍的T恤包裹着硬邦邦的环状物体,他翻出一卷用尼龙自锁扎带固定的钢丝绳和两只带夹层的手套,把它们包进干净衣物放入旅袋。他想了想,又去厨房拿了包软糖塞进旅袋侧面的小兜。他倒了杯热水端上楼,Z从浴室门口探出头:“尼尔!”湿淋淋的头发耷在Z脸上,水珠从他小麦色的身体滴落。Z的眼睛很明亮。尼尔注视着他想:他确实不需要休息。
“我好饿。我想吃蔬菜杂烩。”
尼尔应了一声,下楼翻出烹饪书照着配方准备蔬菜。他盯着手中的细条茄子看了会儿,不明白这东西是怎么到自己手里的,转身又去看菜谱。Z在楼上喊着什么,他没听清,双手握住茄子两端用力一拧,汁液从破裂的表皮溢出,蔫巴巴搭在手心。
他将西红柿和节瓜塞回冰箱,点了根烟,从冰箱下层拿出盒披萨丢进微波炉。Z的脚步声出现在身后,他头也不回地问:“你刚才在楼上说什么来着?”
Z越过他肩头朝微波炉里瞧了眼。尼尔吐出一口烟雾:“茄子冻坏了。这盒披萨还有一个月就过期。”
Z哦了一声,说他本来是想要尼尔再烤点面包,蘸烩菜的酱汁吃。
他们在客厅边吃披萨边玩牌。Z打出一对尖:“我蹲点的时候顺便瞧上了一只烟斗,但回程太晚,那家店打烊了。这次出门回来再带给你,你要我捎点什么吗?”
尼尔说既然有了烟斗那就再带点烟草,他们可以把烟草作为赌注。
Z在太阳升起之前驱车离开。尼尔清理掉茶几上的残渣,将烟头碾灭在油腻腻的纸盒底部。他往洗衣盆里倒了些漂白剂,发现Z的脏衣服没有沾染血迹,又倒掉了。之前采购时买的香烟还剩一半,他数出两根带上楼,坐在窗边抽烟。天正蒙蒙亮,烟雾模糊了玻璃,湖对面别墅灰红色的屋顶在朝阳下如同燃烧般鲜艳。他拉起窗帘躺回床上,丝丝缕缕的光线仍能透过布料照进卧室。以往因工作睡不着的时候他都在想什么来着?尼尔记不清了,他拉过旁边的枕头捂住脸,视线顿时沉入一片黑暗。
机械转动磨合的声音刺破这片黑暗,他循着那指针的震颤摸到床头的手表,抓起它掷向墙壁,钟表发出支离破碎的呻吟,陷入平静。在钟表之外还有鸟鸣,山风卷过湖面泛起阵阵波浪,屋子四周的树木枝叶摇曳着拍打在外墙。尼尔掀起毯子盖过头顶,紧捂双耳。小屋内温度随着太阳的移动攀升,有如暖房,他在傍晚之前终于睡着。两个联邦探员把他从分局押走,对面的杰克森没有抬头,还在费劲琢磨新手机的功能问题。不久前从贝城调来的女警员端着水杯呆呆站在饮水机边,深蓝底黄字的夹克衫从她面前经过,她后退一步,水杯砸在地上。伦纳特从办公室门后钻出,跟身边最近的人小声嘀咕:“我就知道他早晚有一天会犯事儿。”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说话的对象是刚被逮捕的疑犯。尼尔满头雾水,任由探员们将他按在审讯室椅子上,探员中较高的那个给尼尔一张照片指认,他看着相片中额头有血洞、死后仍双眼大睁的年轻人,觉得有点熟悉,却想不起哪里见过,他否认了。另一个探员将一组Y染色体对比检测结果给他看,尼尔没看懂其中任何一个字,问这上下两张图表有什么含义。高个探员告诉他这个“约翰多伊”的精液被发现在某某的尸体里,尼尔问他某某是谁,探员晒出又一张惨白的尸体照片。“这是约翰多伊的受害者。”他们已经确定某某不是无名男子第一个受害者。探员又问他这些人你认识吗,用发扑克的手法一张张甩出照片在桌面排开。尼尔见过其中一些人死后的样子,背景是解剖用的钢床或抛尸地点,他把他知道的那些男人的照片分出来:“这是我在查的案子,其中有联系吗?”高个探员倾身再次把额头中枪的无名男子的照片推到他面前,问他这个人你认不认识,低头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他头晕目眩,紧紧抓住桌沿,穿过模糊的视线看见单面透视玻璃上自己浸满泪水的脸,那两个联邦探员彼此交换过眼神,摇了摇头。
尼尔粗喘着醒来,一种心脏病发作般的窒息和肌肉痉挛笼罩全身。他在黑暗中爬下床,被铁链绊了一跤,跌跌撞撞冲进浴室。他打开花洒,倒在角落蜷缩起身体。睡衣又湿又冷,粘附在身体上,那冰冷让他的肺叶紧缩,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