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霭园中,阿影独倚雕栏,悄然无言。雨丝飘来,有几缕黑发,贴在她雪白的腮边。她身上还穿着那身艳丽的罗衣,在清雅的园林中分外刺眼。不时有几个仆人丫鬟走过,对她指指点点,又掩嘴窃窃私语。昨夜一场“捉奸”的闹剧已是传得沸沸扬扬,下人们纷纷装作有事经过,其实是来瞧这位迷住少爷的风尘女子是何等的美貌。
知礼走到她的身边,低声道:“瞧你心事重重的。你并没有错,何必在乎别人怎么说?”
阿影低下头,脸色变得更加苍白。
眼前飘来一柄素绢小伞,清心碎步盈盈,走到她们跟前。
知礼拉着阿影迎了过来,笑道:“清妹妹,昨天夜里,你哥哥还过得安稳吧?”偷瞧阿影羞涩局促的表情,心中暗笑。
清心也笑了,道:“站在王府外整整一夜,染了些风寒,不过不要紧的。”她和知礼打量着阿影,都有些笑意。
阿影越发窘迫,低头摆弄衣带。
清心又道:“我是来向阿影姐姐道喜的,灵音姐姐同意让哥哥收房了。”
“真的?”知礼大吃一惊,问道:“她真的肯了?”
清心道:“是我说服她的。”
知礼微笑道:“佩服佩服,竟然能说动她,清妹妹好口才!怎么说的?快给我们讲讲!”
清心掩嘴轻笑,道:“今天早晨,我刚走到灵音姐姐所居的院子之外,便听见砰嘭、乒乓、喀喇、呛啷的声音响个不停,进去一看,地上躺着摔成千百碎片的古董、宝镜、金盘、玉屏,罗纱丝帐也撕得粉碎,真是一地狼藉。灵音姐姐伏桌上哭得伤心。我走过去安慰她,替哥哥解释了昨晚的事情。她问我,如果是我的心上人出了这种事,我当如何?”
“你怎么说?”知礼笑吟吟地问。
“我说,我便自尽,成全他们。”清心一本正经地回答,面容纯真可爱。
“啊?那岂不是太便宜他们了?”知礼大为惊奇。
清心微笑道:“灵音姐姐也那么说,然后我说,他们并没有错,可我又容不下他娶别的女子,只好自行了断,令他耿耿于怀,终生不幸,岂不快哉?灵音姐姐说我是个大傻瓜,还说若是他把我忘得一干二净,一辈子潇洒快活,那我不是死得冤枉?她才不会做这种傻事呢!”
知礼笑着重重说道:“知义绝对不会的!”
清心略低下头,笑道:“我说,若他心中无你,强作夫妻,也不能幸福。若他心中有你,就是娶了别的女子,也不会亏待你的。她脸沉了下来,说,原来你是来劝我准他纳妾的。我笑着说道,哥哥风流成性,我也很是不满。但他毕竟是我的哥哥,我也没法管他。阿影温柔斯文,必定不会争宠。若是哥哥又喜欢上了其他女子,后果实在难料。外面下了雨,哥哥已经淋得湿透了。你若再不见他,只怕就要卧病不起了。她这才见了哥哥,乱骂乱打一通,还差点拿花瓶砸他,发泄完怒气,才算好了。”
知礼点头一笑,道:“哦,那不是皆大欢喜。”语气不知怎的隐隐带了些讥讽之意。
清心道:“不过她后来狠狠地说,纳妾的事情,过个三年五载再说吧!叫哥哥让阿影搬到闲置的院子里。还说……”脸上忽然一片晕红。
听清心摹仿灵音骄纵的语气,知礼不禁笑了起来,道:“郡主娘娘能做出这样的退步,实在难得,就算真的等个三年五载,总比没有希望强。”
两人望向阿影,只见她满面通红,神情似喜似愁。
清心告辞之后,知礼挽着阿影的臂膀,问道:“事情都定下来了,你还有什么担忧的?”
阿影愁眉深锁,道:“他……是因为中了毒,才对我那样的。所以他的未婚妻来了他才那么紧张。想到始终是我破坏了他和未婚妻的感情,我就于心不安。”
知礼连忙道:“你怎么这样想呢?他是为了你才低声下气地去求李灵音的啊?其实他们两个早就……”说到这里,忽然心中一动,暗道:“灵音再令人讨厌,也是我的亲妹妹啊!她和无拘的婚事是很早就定下来的。我为什么总想破坏她的姻缘呢?用心太险恶了。”不禁郁郁不安起来。
阿影轻叹一声,幽幽地说道:“姐姐,你先回房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好吧。你就把心放下吧。”见她说得坚决,知礼拍了拍她的肩,转身走了。
回到房里,她愣愣地在床头坐着。千头万绪,刹时间涌入心头。这样的结果,不是她期盼已久的吗?阿影有了心仪的归宿,铁辉不是她的亲生哥哥,清心的父亲亲口许婚。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为什么还是觉得愁怀难解、伤心惘然呢?她隐隐感觉到,事情不会怎么顺利的。也罢,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为什么不知足呢?何不把一切惆怅抛开、忘记?心头开始隐隐作痛,赶快关闭了心扉。不要再想下去了。现在重要的是想方设法找到铁辉,净化冰玉,找到救治清心的办法。她是不是该离开这里了?她可以吗?一路上,她总是得到别人的帮助和庇护,她自己又做了什么?
思来想去,不知过了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