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王浑身发抖,听到这里,心中已猜到了八九分。他记起来了,他曾送给薛可珍一根玉钗,那是一端打成蝴蝶形的金钗,式样甚为特别,薛可珍几乎天天簪着那根金钗,下葬时还簪在发间。可她死时,钗上却有被火灼烫的痕迹。当时没人在意,竟没想到这是火狐女用来做烙印留下的!对着阿影凄苦却又恬淡的面容,昭王突然感到一阵悲凉,心道:“这难道这是注定的不可逃避的孽债?我前半生造孽太多,才有如此报应!”
知礼等人越听越是惊疑,心中隐隐觉得此间藏了一个天大的秘密。仿佛一团巨大的乌云缓缓移来,沉甸甸的压在头顶,却不知道它何时下雨,雨下何方。
众宾客更是无不大为震惊,谁也不敢开口。厅上寂静无声,各人心中怦怦跳动。
火狐女冷冷一笑,目光中充满了怨恨,一字一字道:“她才是你和薛可珍的女儿李灵音!”这句话如焦雷轰顶,炸响在每个人的头顶。
灵音伸手扯下遮脸红巾,揭下头顶镶珠缀玉的凤冠,原本粉光脂艳的面上却是死灰之色,神情迷茫,仿佛已经魂不附体。
大出意料之外的事纷至沓来,正如霹雳般一个接着一个,知礼等人只惊得目瞪口呆。
昭王脸色转为惨白,目光恍惚,直愣愣地盯着阿影,又瞥了灵音一眼,喃喃道:“那……我身边的音儿又是谁?”
火狐女扬眉笑道:“当初你有个侍妾叫樱桃,几个月未曾侍奉你,却怀了身孕,你还记得吧。你查出了与她通奸的男子,把他们双双杖毙。我可怜那腹中的婴孩,便把婴孩取出,用法力供养。我见你膝下荒凉,就把那婴孩送入你府中。你仔细看她的容貌,不像那对奸夫淫妇吗?”越说越是激动,满脸通红,厉声长笑。
众人听火狐女咬牙切齿的说话,怨毒之深,当真是刻骨铭心,无不心下暗惊。
“你想象不到吧!你把一个杂种养在身边,视如珍宝,亲生女儿却一直在外受尽折磨和虐待!”火狐女的目光、语气之中,充满了难以名状的恶毒、悲苦与报复的快意,积蓄了二十多年的痛苦和仇恨,在这一刻就如山洪一般爆发出来。
这件事一经提醒,昭王便想了起来。当时他的侍妾樱桃与一个王府侍卫通奸,事情败露,他大怒之下,把两人杖毙,早就把事情抛到脑后了。他虽不记得那樱桃和侍卫的模样,但灵音不如阿影像自己和薛可珍,却是毋庸置疑的。他千算万算也算不到樱桃腹中那个孽种,竟被火狐女留了下来,放在自己身边抚育,而自己的亲生女儿却流落在狐妖身边,受尽苦楚和折磨。想通此节,他怔怔地看着阿影,全身一颤,脸上肌肉抽动。
阿影更是如雷轰顶,杀母之仇、凌虐之恨,刹那间一齐涌上心头。他们每说一句,她便如经受一次霹雳雷击,心中一片惘然,似乎宇宙万物于霎那间完全变了。自己从身世不明的孤女,忽然取代了李灵音,成为高贵的郡主……如此荒诞离奇的事叫她如何接受?难怪火狐女说要让李元烈的女儿尝受情场受挫之苦,这个女儿指的不是李灵音,而是她自己!只觉万般事端,千般愁怨,纷至沓来,齐齐涌入心头。
灵音伤心已极,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原是昭王的独生女儿,昭王平素对她千依百顺,几乎是她要天上的月亮他也答应为她拿下。没想到她这个女儿竟是假的!甚至还是个野种!天地间有什么事情比这个更令人伤心欲绝的?尤其是像灵音这样娇纵惯了的女儿?
知礼也是同样的惊诧,结拜的阿影竟然是自己的亲生妹妹!这是任她怎么也想不到的事。难道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无拘“啊”地失声惊呼,脸色苍白,瞬间喘不过气。
昭王身子颤抖,面色青紫,说不出的难看,圆瞪双眼,突然厉喝一声:“妖女!”却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灵音猛然摇头,心头如遭重创,神色涣散,语无伦次地说道:“她才是灵音!是郡……这怎么可能!郡主、指腹为婚……无拘,全都是她的!我抢了她的一切,我还理直气壮……我才是无耻的盗贼,卑鄙……”震惊、苦涩、凄楚、哀怨……齐聚眉端。
火狐女狂笑道:“不错,你一定万万想不到,那天晚上侍寝的女人就是你的亲生女儿!这就是报应!你们父女乱伦,禽兽不如,就是你贪婪好色的报应……”她等了十八年,就是等着这一刻。十八年,对人类来说也许很长,对她来说只是弹指一挥间。此刻,她的脸上残忍、嫉妒、愤恨、欲念……诸般激情纷扰纠结。
大厅上本已乱成一团,但顷刻之间,人人望着昭王的脸,竟是鸦雀无声。
知礼听得浑身颤抖,惊出一身冷汗,一时竟呆住了,暗道:“这妖女竟恶毒阴损至此!幸好那日无拘救下了阿影,否则已当真落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了!原来那张纸条,竟然是这个意思!”
昭王恍然道:“原来那天晚上的人,是你!”他一直迷惑那夜侍寝的女子是谁,只迷迷糊糊记得不是阿影,也不是任何一个姬妾,此刻才明白,竟然是这个生死冤家!
“你胡说!”火狐女被他一语点破,脸上竟渗出一片嫣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