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拘咬紧牙关,凝神接招。他自出生以来,始终敬爱眼前这个人,虽然此刻知道他不是自己的父亲,但他始终是他最熟悉的一个人,自己自幼由他养育成人,突然间反目成仇,心中惊怒交迸。往事纷乱,刹那间狂涌心头。见樊拓攻势汹汹,他只得打起精神,全力闪避,与之周旋。这真是他做梦也梦想不到的事,在一日之前,他们还是父子,如今竟然就在家中,展开了你死我活的厮杀!
“哧哧”的声音响个不停,十道白色的真气在指端飞扬,凌厉纵横,有如惊雷骇电,暴雨狂风。无拘身上的白衣被他锐利的指风扫荡,登时断碎迸扬,皮肤亦划出道道血痕。招式中蕴含一股阴寒之气,每一爪劈出,都有如雪山迸裂,冰河炸舞。
清心听到下人来报,匆匆奔来,瞧见此种情形,伤心欲涕。在她心中,父亲与兄长都是至为重要的,比自己生命还要珍贵的人。可她所倾心关爱的两个男子,偏偏性命相搏。他们任何一个受伤,她都会万分痛苦。她想大声叫他们住手,可她不能叫,他们出手太快,稍有疏忽,就有可能致命,她怕惊扰了他们,反而连累他们受伤。
知礼和阿影委实担心,早已奔到后园,见两人出招相斗,不知如何是好,又惊又怕,忧心如焚,见到樊拓凶险诡异的招式,心底更是森然骇惧。
无拘与樊拓越斗越激烈,真气怒射,爪影重重,直把在旁边观战的少女们吓得呆了。
樊拓如鬼魅穿梭,指风似电,突然高高跃起,利爪猛地朝他咽喉插去。
清心全身大震,泪眼盈盈,险些便要晕倒,惊呼道:“不要!”
电光石火间,无拘感到一阵恐惧,周身肌肉瞬间绷紧,心中掠过一个念头:“难道我当真要死在……他的手上吗?”惊惶、恐惧、难过……在他眼波中交叠闪过。
利甲在离他咽喉半寸处突然停住,饶是如此,凌厉的真气也刮破了他的肌肤。
带着尖利长甲的爪恢复成修长洁净的手,然后缓缓放下。
“真没用!连这样平庸的招数都对付不了!”樊拓脸上凶厉狂躁的神色逐渐褪去,眼神变得清亮,恢复冷漠的表情和凛若冰雪的声音。
“爹!”无拘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这种严厉训斥的口气,不由自主地叫了起来,心中一片迷茫,身子摇晃,疑真疑幻,如在梦中。
清心登时舒了一口气,悲喜交集,几乎瘫倒。
知礼和阿影喜出望外,对视一眼,脸上含笑带泪。
刚才那个声音又响起,不过变得惫懒无赖而可怜兮兮:“你难过什么?你以为还有谁像你爹那样整天闷头对着一堆书卷公文,简直就是疯狂自虐啊!别人批阅也就写两三个字,他洋洋洒洒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废寝忘食,不分昼夜,我都快被逼疯了,我才是天下最该伤心的……”说着竟哇哇大哭起来了。
“……原来爹的体内有两个元神!”无拘不禁心情激荡,狂喜难抑。他略加思索,便明白父亲的用意,脸上悲喜莫辨,颤声道:“爹,你是故意试我的吗?”他对父亲崇拜到极点,也敬爱到了极点,眼圈一红,险些便要流下泪来。
樊拓见儿子如此关心自己,以致声音都变得哽咽嘶哑,心一软,显露出难得一见的温柔:“伤到你了吗?”低沉的嗓音中充满了关怀之意。
无拘从未听父亲如此温柔关切地对自己说话,只见他眼中充满了怜爱之情,不由得大是感动,热泪如泉夺眶而出,不禁猛地扑入父亲的怀里,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樊拓一惊,颇有些窘意。自儿子出世以来,他这还是第一次抱自己的儿子。长年的自我封闭使他生成了一副冷酷孤僻的脾气,对血缘至亲也变得越来越淡漠,一时难以适应这种亲热。但他听了儿子那至性流露的话,不禁眼眶微湿,触发了潜藏在心底深处的诚挚情爱。他情不自禁伸手轻轻抚摸儿子的头发。
无拘更是难过,伏在他怀里,像个孩子般越哭越响,抽抽噎噎地道:“爹,我真怕你死了,怕你不要我了……”
“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樊拓猛然推开儿子,神色郑重,声音严峻,喝道:“我死了又怎么样?我不要你了又怎么样?就算天下所有人都抛弃了你,又有什么可怕?”
无拘拭去泪水,哽咽道:“爹,你说得对,我都听你的。”听到父亲的这番话,竟是与自己推心置腹,心中畅快无比,莫可名状。
那个声音无可奈何地说道:“真受不了这两个男人!”
樊拓长叹一声,道:“如果我死了。你一定要照顾好你娘,还有你妹妹。”
“爹,你不会死的。”无拘轻轻摇头。
“傻孩子,人都会死的。”樊拓忽然淡淡一笑。这一笑,就如冰融霜解,云开雪霁,阳光普照,朝霞散绮。从未见他如此笑过的无拘不禁看得痴了。
无拘脸容平静下来,轻轻问道:“爹,原来你也能笑得这样灿烂!为什么你从来不笑?你的心中究竟还埋藏着多少伤痛和无奈?为什么不能让你的儿子和你一起分担心头的苦楚?儿子没有用,但能帮上父亲哪怕一点点也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