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潋的脑子一片空茫,后背冒起热雾,说不出是激烈运动后发热,还是又惊又怕的结果,仓皇之中,甩开双腿跑了起来。
她这辈子就没这么狼狈过,竟然被人追着跑。
但她也顾不得许多,只想尽快踩上车逃离。
幸好她平时坚持运动,今天又是牛仔裤运动鞋的打扮,没多久就把人甩在身后,来到山地车边。
掏钥匙,解锁,一气呵成。
推下路肩时,巷口仍没有安远清的影子。
顾潋头脑冷静下来,想起那人穿着高跟鞋,老街砖缝横生,还有很多青砖一踩就翘起来,恐怕她摔了,到底放心不下,飞快地往回骑。
果然安远清出门没多远就摔倒了。
顾潋赶到时,人正抵在那株柳树下,借着路灯的昏光,打起手机白光察看伤势。
顾潋戴着眼镜,隔着一小段路,看得清楚,她两条细瘦的腿上都没伤着,白裙子脏污了,左臂磨破皮,渗出血丝来。
见到顾潋过来,安远清黝黑的眸子先是一亮,而后不好意思地抿唇笑了下,脸颊红得快要滴血,和手臂上的伤口有的一拼。
既然这人伤势不重,顾潋悬着的心就放下来。
本该没有留恋地离开,却莫名开始好奇,这人到底是怎么跑的,普通都应该是膝盖受伤,怎么她只伤着手肘。
但她不想张口和对方多说话,犹豫着,捏紧自行车把。
安远清留意到她这是要走的趋势,先将话接上,声音轻柔:“我跑到喘不上气,想说站着休息,没想到不小心踩在坏的砖里。没站稳。”
手臂破了不大不小的口子,到底还是痛的,血珠不停往外冒,她却先顾着向顾潋解释。
顾潋心里有点触动,但面色如常,没吭声,径直回酒吧去了,没过多久又出来,手里提着医药箱和几瓶矿泉水,用于冲洗伤口。
没向安远清那里走,直接把箱子放在她的车头上。背对着人,淡声道:“你下次再还回去就行。”
伤口不及时处理容易感染,要是由安远清亲自进去借还东西,其他人见到她狼狈的样子,肯定会起议论。
酒吧这地方不算大,来往的常客更多,原本安远清对顾潋死缠烂打的事已小范围地传开了,要是再加上这一出,更要沦为旁人的笑柄。
更何况,顾潋想起刚才进去时,温雅略带歉疚的目光夹杂着幸灾乐祸,说起安远清周一那晚就开始来这儿打卡,一直等着顾潋呢。
心里说不出的滋味,感动有,惊讶有,但更多是不耐烦。
顾潋待人没什么顾忌的,也不喜欢迁就,除了莫河之类的相似脸以外。
此刻神色有些沉郁,压抑着不耐,一句话也不说。
然而安远清与她的接触不深,不清楚她的脾性,再加上暗夜里,一切都模糊不清,只当顾潋的性子本就如此,还道她这样做全然是在关心自己。
上前两步,试探着问:“你帮我处理伤口吗?”
顾潋没吭声,把歪倒的矿泉水一瓶瓶抵在医药箱上,免得掉下去。
安远清嘴唇上下碰了碰,沉吟着说:“我自己处理不大方便。你看——”
顾潋攒了一晚上乃至一周的情绪在此刻爆发,不愿再与她僵持下去,一字一句都压着怒气:“你是真不懂还是在假装?我说过我对你没兴趣。”
最后一瓶水没放稳,连带其他几瓶都滚落在地,虽说没砸破,但连续哐啷几声,动响不小。
周五晚上出来玩的人不少,这附近又是酒吧聚集地,往来的行人登时有几对止住步子,好奇地向这边看过来。
顾潋不想把场面闹得更大,把温雅等人引出来,做了个深呼吸,将狂躁的心跳平复些,蹲下身捡起矿泉水瓶。
冷淡的声音隔着凉飕飕的夜雾传到安远清耳边。
“不要让我讨厌你。”
安远清右手虚捂着受伤的左臂,静静立在原地,瘦伶伶的,白裙子随夜风飘飘摇摇,看着就可怜兮兮的。
她没再说话,微低下眼,深深的眸光落在顾潋身上,眼睫压得低沉,没流出情绪来,直到顾潋翻身跨上山地自行车,要走,才轻声说:“我知道了。”
夜风将她的这句话划割得四分五裂,顾潋还疑心是自己产生幻觉,不做理会,一个眼神也没匀给她,径直离开。
周六那晚,顾潋没去酒吧,知道安远清没那么容易放弃,第二周也没去,直到第三周的周六夜里。
她原本是不打算去的,谁知却接到温雅的电话,也不说别的,就提起有一批新到的电器,想让她帮忙组装一下。
第6章 吻
顾潋不好白用人家的房间和东西,立即答允下来,顺口问:“她在吗?”
温雅瞥了眼醉得神志不清的安远清。
人是在,魂灵不在,那应该算不在吧。
“不在。”
她回答之前,有一个小小的停顿,也不知顾潋发现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