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个夜幕降临,月牙儿微弱的光沾上了莫钧砚的衣角。
安乐公府虽大,一向门可罗雀。莫钧砚也没唤人通报,径自翻上了墙。熙京城中大宅院的布局大体相仿,他不过左右看了看,便直往主院走去。
苏白本来已经睡下,被敲门的声音惊醒,披上外衣出来看时,一看莫钧砚,惊得退后了三步。
“晋、晋王殿下?”
借着苏白手里举着的烛台,莫钧砚仔细打量起眼前的人。苏白的脸色有些苍白,这反让他看起来不再那么颓然,柔和的线条勾勒出温顺的脸颊,但坚挺的鼻、毅然的眼、棱角分明的唇,逐渐与莫钧砚记忆里的某张脸重合起来。
“你们越国的人,都很喜欢潜伏来熙京吗?”莫钧砚问得突兀,苏白浑身一凛,他干笑两声,遮掩道:“晋王殿下若是问越紫衣,恕我真的不知他的来历。”
“我本不是来问你这个的,但你真的不知么?”莫钧砚上前两步,抵到苏白面前,望着他的双眼,“阿白白夙,你不觉得你当年这个假名起得很敷衍么?”
“晋王殿下说笑了。”苏白转过身去,放下手里的烛台,随即笑了笑,“然而您如今来说这个,又是为的什么呢?对,我十六岁时来过熙京城,那时我还只是越国十几个皇子之一,没人觉得我会成为我父亲的继承人。我想来熙国看看,我想知道怎样是一个励精图治的好皇帝治下的国家,这有什么问题吗?再说——当年,你也没告诉我你是谁吧?”
“二十年了。”莫钧砚说,凑近了苏白的耳朵,低哑的声音透出些暧昧的味道,“你当年悄无声息的消失,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么?我想是不是我的好皇兄觉得你耽误了我上进把你送走,我想是不是你得罪了市井里什么流氓无赖被人报复,我想是不是你发现了我的身份仓皇离开”
“但你好像,直到那个院子里,才刚刚认出我来。”苏白低笑了一声,转过头来与莫钧砚对视,“我奉表出降的时候,你不是已经见过我了吗?”
“我记你的样子记了很久”莫钧砚伸手,轻轻触及苏白的眉眼,“但我忘了,你也会老。而六年前,我看到他的那一刻就忘了你该长什么样了。
“阿白,我来见你,是因为我想起来了。
“我爱过你。”
“哈!”苏白一下就笑出了声:“晋王殿下,你是来我这里表演情圣的吗?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我才是阶下囚,我才是亡国奴,你告诉我这些有什么用?是你可以对我予取予夺,什么爱啊恨啊,你我这个年纪的人,说起来不觉得可笑吗?”
“可笑啊。”莫钧砚也笑了一笑,退后一步坐到了旁边的软榻上,歪着头,写意轻松,“但我必须来见你,和你说清楚这些事。因为我想只有你,才明白越紫衣到底为什么会做那些事。我真的很好奇,他为什么那样做。不管到时候是要将他斩首还是凌迟,在那之前,我必须弄明白。”
“我不知道。”苏白立刻说,“不是我派他来熙国的,在他准备打开梓州城门之前,我甚至不知道有他这么个人。我希望越国子民少受些战火,我已经写好了降表,我为什么要派他来做这种事?”
“但他终究是为了你们越国。”莫钧砚玩弄着手边的茶杯,“你也化名来过,如果是当年的你,你会这么做吗。”
“我不会。”苏白决然道,“越国腐朽,天命所至罢了。我虽然对不起列祖列宗,可也不过是顺应天命而已。”
“那还有谁呢?”莫钧砚悠悠道,“他不是什么普通百姓,他的学识,他的武艺,都必须有着足够好的老师。而且他也有势力,不然他不可能调动你的军队兵临梓州城。而你说你不认识他你们越国的皇帝,惨到连手底下的人被渗透了,你自己还不知他是谁的?”
苏白的脸忽然又白了一白。莫钧砚看在眼里,自然想得到,他也许是真的曾经不知道,但这下明白了,越紫衣,果然与他有关。
“我你知道,我的父亲,在世人眼中,最是荒淫无道。”苏白长吐了口气,慢慢说道,“其中最为越国百姓不齿的,也被人认为是我越国衰败之因的,是他宠幸了越国圣女。
“你可能已经不太清楚这个传说了越国多山林,百姓多信神女,于是建国之时便有神庙,代代挑选圣女,姿容绝世,可以沟通神明,却要终身不嫁。而我的父亲,看上了那一代的圣女。他要把圣女纳入宫中,被所有大臣反对。父亲说,社稷从来依明主,安危岂能托妇人,国运这种事,哪是什么神庙能决定的很可笑吧,我父亲那样的人,会说这样的话。我也不知他是不是真心的,还是只是要为自己的行为找个借口但他并没有成功。他下旨不许再供养神庙,而神庙没了圣女,也渐渐衰败。可他后宫也并没有纳入那位圣女。
“毕竟,圣女从小的信念就是守护越国。如果说有谁比我还想要保护越国,那应该就是圣女吧?”
苏白说完,看着莫钧砚,两人的眼神在跳动的烛光中闪烁。
“原来如此那真的不能留了。他真的很像你。”莫钧砚说,“我那时在朝堂上看见他真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