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有些沉,睁不开眼皮,胸腹处隐隐作痛,抬着自己的担架步伐稳健,李醉就在半梦半醒间迷糊着,全凭听力和感觉感受四周,没错,宽敞之所的四周,挤得水泄不通。
众人望向上座,上座一个高大魁梧的男人,五十几岁的皮相,头发却已经斑白,草草的绑在脑后,两只手交叉,食指间还不停地画着圈。半晌,他终于轻咳了一声,努力咧着嘴,放轻了声音:“孟回啊,摔疼了吧?要不先让小左给你看看伤?”
左下首一对儿连体人顿时扶额,老大,你哄侄女不至于扯我俩做大旗……
“不用,我可自医,滕网结实,谢过仇长。”孟回拱手致谢,半散的头发遮住脸庞看不清表情,但声音里带着冰碴——十分不热情。
“好,那好,滕三,滕三?”仇岩冰十分欣慰,第一次,没直接撂自己的面子,很好,果然是长大了,懂事了。自动忽略了称呼他为“仇长”,而不是伯父。
凡事,慢慢来嘛。
滕三慌忙出列:“老大!”
仇岩冰大手一挥:“不错,藤网养得好,冬猎时得的那块白狼皮毛,赏你了!”
“仇长,请赐两处居所给我四人,我…朋友,需要安静的地方养伤。”滕三谢恩的话卡在嗓子眼,却见仇老大早已眼巴巴的盯着要房子的侄女去了,哪有功夫理他。
半个时辰不到,五十弦第八百号石窑洞迎来了它的新主人,滕三混了眼熟,也就接了安置噬月使兼老大侄女儿尊驾的差事。
“大小姐,咱们西洲本来是四十八弦的建制,但五年前那次大地震,连山南坡露出了这么大一片好地方,老大带着我们修到了五十五弦,不是我夸口,这,这,就这片五十弦,是整个西洲最最最好的石窑洞!”
孟回抬头望去,果然,这里的洞口朝向东南,光线充足,石壁平滑,夯着黏土,午后的阳光斜着照进洞里,温暖而干燥,确是个好地方。她微微点头。
“就说是吧,这八百号的洞口都是老大亲自选的!动土之前就说好了是给您留着的!”滕三一口气终于把想说的说完了,言罢偷眼瞄着孟回,却见她依然是神色淡淡,仿若未闻。
滕三带着来人把李醉抬进去,刚要抬到左侧的旁洞。
孟回却一手拦住了二人:“不必,她在主洞,轻点。另外,称呼改一下,孟回。”
“好,好。”滕三很是乖觉。
李醉被轻轻的从担架上抬到了床榻之上,那只暖手一直按在肋下伤口处,无比安心。
晚间,她便清醒过来,挣扎着坐起来,打量着奇异的洞穴。
这洞穴是在山里抠出来的,一处主洞,两侧旁洞看起来另有他用,洞内夯了黄土,石板铺地,面积不大,却高度不小,并不觉得局促。
眼前的雕花木床,旁侧的桌几上清亮的皓瓷茶盏,准备的十分考究。
肋下隐痛,低头看白布紧紧的包扎着,已无大碍。
“醒了?”右侧旁洞忽然走出一人,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味道。
“嗯,没事儿。”李醉忙一把拉住孟回,见她顺势坐在床边,赶紧往里蹭了蹭。
“还疼吗?”孟回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不发热就好。
“不疼不疼,让我好好看看你。”紧紧捉住额头上的手,怎么都不想松开。
“你啊,遇上我之后,怎么总是受伤?”孟回见她刚醒过来还懵着样子,便由着她抓着手,金殿中诘问天下教士的李郡主,此时却瞪大了眼睛,满脸慌张。
“那也是我没用,与你何干?”李醉渐渐缓过神来,也不询问,只是从抓着一只手得寸进尺到搂着一只胳膊。
孟回却挣开她,端起一碗递给她:“尝尝。”
木头碗,一碗粟米饭,颗粒却大的惊人,一碗饭也就二十几个米粒,却比所有吃过的粟米饭都香甜。
“西洲土地贫瘠,任何想活下的草木粮食都必须把根扎的更深才能够得到水源,味道自是有些不同,想活下去的人也一样。”孟回斟酌着说道,要带李醉熟悉这个迥异之所,却不知道她能否接受,毕竟是在常人堆儿活了十九年的常人。
“所以……饭更好吃,人也更好看不是?”几口饭菜进了肚子,李醉也起了几分调侃的心思。
孟回白了她一眼,摇了摇头:“别贫嘴,接下来你见到的,听到的,都与之前不同,你想离开就跟我说。”
“嗯,对了,咱们掉下悬崖,怎么活下来的,仿佛京都话本子里独臂大侠的奇遇。”既然会有很多问题要问,就从第一个来吧。
三天后,死崖之下,李醉仰望,顺着岩壁垂直向上,百丈悬崖陡峭无比,却绿意葱葱。
“这是一道网?”她指着离地三四米高处,紧挨着崖壁,一道绿色树藤编制,不,是长成的网。
滕三忙上前:“这是事藤,最后一道了,您往上瞧,那是下藤”
不远处悬着另外一处绿藤网。
最高处隐约看得见另一处。
“那是天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