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友略带惊诧地看他:“少见啊,家里出事了?”
“我哥要请我吃饭,说是庆祝我拿奖。”
舍友更懵了:“你那个奖都得了大半年了,他现在才请你吃饭?”
沈敬竹甩了甩发尾的水珠,抬眼看着镜中的自己出神了好一会儿,才答:“他忙。”
这是一个搪塞舍友的借口,沈敬竹不愿承认他和沈枫的关系早已“名存实亡”,他甚至都忘了有多少个日夜没见过哥哥了。
但沈敬竹也明白,沈枫的短信大概率是一个“放下”的信号。曾经他宁愿住宾馆也不敢来见自己,现在却能平静地说出一起吃个饭吧。
沈敬竹开始害怕沈枫对自己的爱意真的消散,迫切地想搞清现在的沈枫到底在想什么,哪怕只能通过母亲的只言片语得知一二也无所谓。
可沈敬竹没想到,他居然再次见到了沈枫,更没想到,他们这场时隔几年的会面如此慌乱。
李晴正焦急地站在四合院门口,看到沈敬竹后,快步跑上前:“小竹,快去劝劝你爸吧!”
哪怕只通过她混乱的解释,沈敬竹还是理清了始末——
沈海同真是为沈枫的终身大事操碎了心,居然在没有通知沈枫的情况下,把相亲的女孩领回家,然后又用“有急事”的理由把沈枫骗了回来。
结果可想而知,沈枫在父亲的笑语晏晏和女孩甜美的自我介绍声中,渡过了人生中最尴尬的一个下午。
当女孩离开后,沈枫毫不犹豫地说出了自己的性向,中途季未生似乎还慌乱地制止过一次。
接着事情在沈海同质问季未生“你早就知道?”的声音里变得越来越糟糕。
沈敬竹大步往家里跑,却在推门的一瞬间犹豫了。他一时不知自己出现在这里是否合适,一个儿子是同性恋已经够令沈海同难受了,要是他知道另一个儿子也……
可现实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兵荒马乱。
相比起季未生的温和,沈海同更像是一个“正常”的父亲,他遏制不住的怒火一股脑地压在沈枫身上,说了他这一辈子所能想象出最难听的话语,最后还指着沈枫的脊骨破口大骂:“你对得起你死去的妈妈么?你让我以后有什么脸面去见她?!”
然而沈枫只是沉默着。
这种无言将沈海同的火气激得更甚,口不择言迁怒房间的第三人:“未生,你说!你什么时候知道他变得、变得——”
世间上大抵没有形容词能精准描绘出这样的沈枫,所以他改口道:“变成这个样子。”
令他没想到的是,原本应该和他“站在同一战线上”的妻子,居然只是将脸掩埋在双手里,仿佛连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沈海同蓦地哑了火,长久的沉默给了他思考的时间,也让他生出一个怪谬可笑的想法。
没有谁会主动承认自己的性向,除非沈枫有必须和季未生坦白的理由,而这个理由弯弯绕绕了一圈,只能落在与他们息息相关的那人身上。
沈海同在这一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颓靡下去,眉宇间满是疲惫。他的身体想不受控一般微微颤抖,问:“是小竹么?”
这一声疑惑显得十分突兀,前言不搭后语,可其余两人都听懂了。季未生轻声呜咽着,抬起红成一片的眸:“沈哥——”
“是。”沈枫忽然就这么放弃了抵抗。
一个没有语气变化的单音节,令沈海同溃不成军,他双手紧攥成拳,努力开口询问:“你和他在恋爱?”
沈枫又恢复了沉默状态,直到沈海同近乎咆哮地再次质问“是不是”时,他才说:“分开了。”
沈海同踉跄着倒退几步,又问:“什么时候……什么时候分的?”
哪怕只是最简单的一问一答,都让沈海同和沈枫鲜血淋淋,他们双方都感受到浓烈的无力。沈枫莫名想到和严潜在婚礼前一晚的对话,当初他的坚持在此刻显得像是一个笑话。
可他真的不忍心父亲也背负上禁锢在自己身上的“重担”。
沈枫想了下,说:“早就分了,那会儿小竹还在上高中——”
出乎意料的是,季未生打断了他:“算了小枫,算了吧。”
“这种偷来的日子我过够了!”多年的惶恐不安几乎击垮了季未生,她说:“两个孩子是知道我们的事情后才选择了分开,当时太过混乱,我、我不知道——”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沈敬竹推开了门:“爸,不是的!”
“就算你和我妈不结婚,我也不会和我哥再在一起。”沈敬竹看向沈枫,缓慢又坚定地说:“你只是我哥哥,为什么现在还要把这些烂事翻出来?”
沈枫仿佛被他问住了,嘴唇抖动着说不出一个字来。
为什么呢?
是因为听到“小竹谈恋爱”后的慌张不安,还是因为沈海同执意要让自己“结婚生子”产生了叛逆心?
其实沈枫原本可以用更加“温和”的方式出柜,但他无法容忍来自家庭的“逼迫”和“诋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