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佛香袅袅,罗汉床前端坐着位耳戴东珠、仪态雍容的华贵女子,鬓角微霜,护甲细长,看似养尊处优,可眼尾的皱纹却在无意无情间加深了她的苦相。
“太后,再换个汤婆子暖暖吧。”她身侧的老嬷嬷——秋熹轻声说道。
“可有辰时了?”太后闭着眼,将怀里微凉的手炉递出去,又换了个新炉。
“已经到了。”秋熹侍弄着香粉,说话的语气已经率先替主子不悦了起来,“真是不懂规矩,一个刚嫁过来的妃子,辰时还没有过来向太后您请安,也不知道仵国是如何教得自家的闺阁小姐。”
“圣宠在身,自然能任性。”太后放下手炉,抿了口在一旁备着的热茶。
“可太后也是陛下的生母,是一人之下。”秋熹候在榻边,回道:“那男女之间的肌肤之亲如何能抵得过您与陛下的血脉相连。”
“也就你觉得本宫是一人之下了。”年迈的太后似叹息一声,回头望着窗外枯枝道:“陛下……和我不亲。”
“而且民间不是有句俗语叫……娶了媳妇忘了娘?”太后继续说道:“这话不是没有道理的。”
日光微斜,殿外太监来报说:“陛下和贵妃来了。”
秋熹侍立在侧,低眉行礼——
“参见陛下、明贵妃娘娘。”
琅廷瞥了她一眼,没有应声,抬脚径直略过她走了进去。
倒是琅轲在旁边找补了一句:“去吩咐人上茶吧。”
“母亲。”琅轲默不作声地挡了一下琅廷,看着他面前的女人开口道。
“嗯,这是?”太后笑着应了,应完又面带疑惑地看向站在皇帝身后的琅廷,打量半天,才说道:“怎么这大婚第一日就戴上了面纱。”
“明玑昨夜在吃食上有了些疏漏,一不小心导致肌肤过敏了。”琅轲答道。
太后嘴角笑意渐淡,显然是没信皇帝这番鬼话,明玑在大婚之夜承宠多次的传闻早在宫内传得满天飞了,稍微派个人打听一下就能知道。
若明玑真的面容失仪,皇帝能这么昏庸?
实在太过敷衍。
“那可得派个太医好好看看。”太后淡笑道:“宫里不知有多少人等着一睹明玑的美貌呢。”
琅廷出身高贵,性子刚直,从小就活在阳光的沐浴下,所以内里一些弯弯绕绕的心思远不及琅轲母子,他听到这句话就只觉得讨厌,宫里人都没事干吗,整日惦记着他一个男人的脸干什么。
琅轲却想到了更多,自古前朝和后宫密切接壤,出身高贵者、盛宠不衰者,不管自愿与否,最终皆会卷入前朝争斗。
后宫之人死在“涉政”一词上的人数不胜数,而在此之前,她们还会争相内耗。
琅轲不在意那些个棋子最终谁死谁活,他只在意琅廷在他如今所管束的地界上过得好不好。
“母后过誉了。”琅轲不动声色的回道:“明玑哪里担得起这种期盼,孤不过是喜欢他这个人,无关其他。”
侍女进屋奉茶。
琅轲接了过来,站在他身后的琅廷也有样学样。
“皇帝对明玑还真是爱重。”太后抬头看了他一眼,说完又像是没忍住,偏头轻哼了一声。
琅廷也在后面催促着琅轲,示意他快进入正题。
“母后,明玑幼时染了疾,落下了不能开口的毛病,不能亲口叫您母后,还望您担待。”琅轲体面话说得好听,太后也不能强行挑刺,只招了招手,示意他们上前来。
还好请安不用行跪礼,琅廷全程也还算配合。
他走近身,弯腰将手中热茶递给了琅轲的母亲,在对方接过去后,琅廷又抬手在自己胸口比划了两下。
太后看不懂哑语,后面的琅轲及时解释道:“明玑这是在叫您母亲。”
“嗯。”太后这会儿的脸色才好看一些,挥手让在一旁候着的下人将她准备的新婚礼送上来,打开檀盒说道:“这是用一整块红宝石打造出的一套首饰,金丝镶嵌而成,连里面细小的纹路都能衔接上。”
说完,太后又打开了另一个檀盒,里面是一套做工极其精湛的蜀锦衣,上面用金银双线细绣白莲,花瓣在阳光下的照映下摇曳生姿。
“本宫听说皇上封了你‘君’字,这古人有云,莲,花之君子则也。此花的花蕊娇嫩,但气节却甚。”太后拉过琅廷的手,低头细细打量着,“想来本宫是与皇帝的初衷不谋而合的?”
“母后说的是。”琅轲不知为何,竟显得有些坐立不安。
琅廷敏锐地嗅到了殿内流淌着的暗潮汹涌,他低头看了太后一眼。
果不其然,她下一句就说道:“本宫……看你眼熟。”
琅廷下意识回头望着琅轲,想竭力装作自己听不懂的样子。
“是了,越看越像。”太后挥手让宫内侍女都下去了,她缓缓站起身,目光如炬,语气略有诘问道:“你可知陛下在幼年曾深爱过一个人?”
“一个长成狐媚相的男人。”太后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