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不紧不慢地淌过两人之间的嫌隙,如流水冲刷河岸,洗不清被顽石遮掩的污秽,便把两岸长满青苔的泥泞松土愈冲愈远。
本森有一段时日没见过霍曼。
最近半年里,除了必要的生理需求他从来不召见霍曼。他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不会如他的意。组织里的人离奇失踪,再迟钝的人也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的老大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罪魁祸首形同游魂在据点大肆走动,羸弱的样子看上去下一秒就会断气。
步履轻盈优雅,小脸充盈着嗜血之气,似某种高贵冷血的毒物,蝎,蜘蛛或者别的什么。
唯独老大把他当成温驯的小白猫。
本森处理完密函,向下部分配任务。按下房间内线通知霍曼到他书房来。
良久,没收到回应。
他撩起眼皮看了眼半跪在他对面的部下,微表情明显透露出紧张,森然之气在周身四溢。事情有蹊跷,而且跟面前的人脱不了干系。
霍曼从来是第一时间接听他的消息。
“过来。”本森靠在椅子里,深邃的眼睛半眯着,眉宇间浮现不甚明显的急躁。
部下恭敬地从书桌对面站起,走到他腿边跪下,“本森先生。”
“嗯,曼呢。”
“属下派遣他去执行任务了。”
本森搭在扶手上的手指微动,盯着垂头不语的弗列德饶有兴致看了会儿。
新鲜,第一次有人逾级指使他带回来的人。
弗列德跟在他身边八年,自然有这个权利。
空气安静下来,本森戴着白手套的手指缓缓拾起桌上的文件,幽幽开口,“什么任务。”
弗列德咧了咧嘴,红棕色的胡子微斜,露出一口森白的牙。他说得很快。
“暗杀科林斯。”
本森转过脸,原封不动的坐姿,动作快到根本看不清。方才跪在他面前的弗列德已经被他踹倒在地板上。
鞋底碾压着藏青色布料,把这个健壮的俄罗斯白人碾得低嚎不止。弗列德毕竟不是杀手,是掌管组织事务的首领。
本森从座位上起身,踩在弗列德肩膀的位置传来骨骼错位声,“什么时候出发的。”
“上,上个月。”
开膛破肚般令人恐惧的杀戮感袭来。弗列德整个肩膀都没知觉了。拽着本森的裤脚求饶,“本森先生,您,您都知道。他杀了组织里的人,他,您……这是他应得的惩罚。”
本森眉头紧蹙,狠狠踹了一脚瘫在地上浑身湿透的壮汉,“你在替我做事。”
“不,不不,本森先生,您原谅我,我……”
“派遣人手去柯林斯的据点,曼出事了,我第一个杀了你。”
沉冷的声线逼得弗列德直打哆嗦,来不及拦住本森,眼睁睁看着他飞速离去。他也拦不住本森。
科林斯。跟本森势力相当的宿敌。
霍曼一个人去,无异于找死。
唯一让本森感到欣慰的是,那家伙喜欢女人,一天花二十五小时嫖娼,躺在丰腴的女人床上,用变态的手段折辱她们。
对男人是硬不起来的。
心脏跳到喉咙口。这意味着霍曼的处境会更危险,本森在心里暗暗乞求,希望他聪明优雅的美人别中了圈套,真的往柯林斯的府邸钻。
暗夜,凌晨一点。在柯林斯据点的最外层,发现了霍曼被捆在一颗乔木树上的身影。
白袍破败不堪,浑身鞭痕。乌黑的头发彼时像稻草一样枯槁凌乱。
昏昏欲睡。美眸紧闭,脸颊上的污渍混着鲜血,下唇绛红,又被牙齿咬得糜烂。
好似一个装嵌精致的诱饵,被挂在最显眼的位置,等待往来的游鱼中他最想钓的那一条。
本森只身一人,戴着夜视仪排查附近巡视的黑人。十二个,或许每个人手里都拉着警绳,只要本森冲出,便会跟霍曼一起栽进浅而易见的陷进里。
有如瓮中捉鳖,不费吹灰之力。
理智告诉他,要等下手赶来一同商量对策。可他深谙柯林斯的手段,哪怕他们做好部署,谨慎行事,也依旧难敌那个诡谲怪诞的男人。
交战数年,本森从没讨到过任何便宜,科斯林也没好到哪去。科斯林曾经派遣女人潜伏在他身边,各个下场都很惨。本森不是会被美色冲昏头脑的人。他从前一直以自己的自制力为傲。
如今,最滑稽可笑的也是他。
许是打探到消息,才敢明目张胆,胜券在握地把霍曼绑在他面前。少年纤瘦的身影,颤动地羽睫,让本森狂躁的心都揪紧了。
不知受了多少苦。
当他撕开霍曼嘴上的封条时,对上一双被惊醒的,恐惧的眼睛。少年用此生最大的力气把他推开,凄厉地嘶吼,“快走,本森先生,您快走。”
本森能肯定,霍曼的周围三尺并没设定陷井,所以他才能不管不顾地只身前来。他把封条重新贴在美人唇上,担心他的叫喊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