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像是疯了,尖声叫道。
谢陟厘又一次听到了弓弦绷紧的声响, 羽林卫的箭尖对准了她和风煊。
刚刚放下的一颗心瞬间提了起来——风煊再怎么厉害也只有一个人, 单枪匹马怎么可能是整个羽林卫的对手?
风煊喝道:“谁敢?!”
他的声音在仿佛有金石之力, 这声断喝之下,外面传来橐橐步声,羽林卫惊恐地发现,自己被一支人马包围了。
这支人马衣着各异, 有穿短打的, 有穿长袍的,看上去似乎来自各个行当的都有。
但他们身上有一股统一的肃杀之气, 掩盖了他们衣饰上的不同,夜色中他们没有打火把, 也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只有长刀出鞘,在冷月下折射出森冷的光。
整支队伍就像是一把刀, 一把在战场上被锤炼过千百次的刀。
谢陟厘又惊又喜,竟然是烈焰军!
烈焰军不是驻扎在西山吗?怎么会突然在这里出现?!
这正是皇后的疑问。皇后为这一天布局了很久, 风煊是这局棋中唯一的变数, 姜家的人早就盯紧了大将军王府,风煊还能闯到这里, 只能说明一件事——姜家的府兵没能挡住风煊。
“快动手!杀了他们!”皇后嘶声叫道, “他死了, 我们才能活!”
谢陟厘明白皇后的意思——死人是无法辩解的,只要她和风煊死在这里,什么罪名都可以往他们两个人头上栽。
烈焰军再厉害, 也不可能瞬间杀光所有的羽林卫,风煊和她一起身陷重围,在烈焰军冲进来之前,羽林卫仍有足够的机会杀死他们俩。
谢陟厘的手微微发抖,然后就感到手被风煊握紧了。
风煊朗声道:“皇后娘娘真要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杀人灭口吗?”
文武百官?
谢陟厘一愣。
烈焰军呈雁形散开,当中走出一群人。
在皇帝的筵席上,谢陟厘见过不少官员,但此时他们一没有穿官服,二没有戴官帽,个别人大约是从床上被拉起来的,外袍还穿反了。
谢陟厘完全认不出谁是谁,只瞧见风焕同他们在一处。
但皇后定然认得。
因为皇后的脸色立刻变了,变得毫无血色,苍白如死。
哪怕是太子死的时候,皇后的脸色都没有这么难看。
谢陟厘觉得很奇怪,唯一的儿子死在自己面前,皇后虽然悲怮,却完全没有动摇理智,依然指挥若定,先杀皇帝,再杀她这个北狄圣女。
此时百官一来,皇后却是面若死灰,比死了儿子还要伤心。
后来谢陟厘才知道,对于皇后来说,太子死了,伤心归伤心,但并不是太打紧。
因为皇后还可以从宗室中过继一个充作新君,半点也不妨碍她成为位高权重的太后。
可这些朝廷重臣们一来,皇后的图谋便全泡了汤。
皇后脸上刹那间涌现疯狂的神色,紧紧抱着太子的尸体,尖声叫道:“放箭!放箭!给我杀了他们!”
“皇后姜氏,弑君夺位,其罪当诛,尔等受其蒙蔽,只要放下刀枪,我便既往不咎!”
风煊高声向殿外道,“各位大人,若我风煊身死在此,风氏嫡系便只剩十一皇子风焕一人,望诸位保我风氏江山,扶十一皇子继位!”
谢陟厘站在他的身后,看不到他的脸,但不用看也知道,他的神情冷峻磊落,让人无条件信服。
权谋算计这种东西她一直玩不明白,这会儿更是又惊急又慌乱,脑子完全没有功夫细想。
直到此时,她看着风煊的背影,听着风煊的这些话,才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风煊与风焕已经发现了皇后的阴谋,正常情况下,风煊应处于风焕此时的位置,率领烈焰军带着重要的官员们冲到殿外,将犯下弑君大罪的皇后与太子一网打尽,然后作为风头最盛的皇子,继承皇位,一统天下。
“你……为什么……”
谢陟厘的声音在颤抖,全身都在颤抖,一句话根本说不完,底下那半句“……要来啊”被梗在喉咙里,眼泪哗哗涌出来。
风煊回身抱住了谢陟厘,声音沉稳平静,一如往常:“因为你在这里。”
他的身形颀长,谢陟厘在他怀里只有小小一团。
他背对着羽林卫,将自己的后背当成世上最坚牢的盾牌。
就算万箭齐发,他也能严严实实地替她挡住,一箭也不会射到她的身上。
“阿煊……你不能……”
谢陟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话都说不全,偏偏风煊全听得懂,心里面只叹息了一声,怎么这么能哭呢?
“别哭了。”风煊抱着她,声音很轻很轻,“阿厘,我觉得这样很好。”
以前有很多次,风煊都想知道,上一世的阿厘在箭雨下挡在他身前时,是怎样一种心情?
现在他明白了,这就是一件自然而然的事情,不需要思索,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