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书说道,李宝珠生下一个小公子,取名李显荣,小名荣哥儿。本来李楚还兴致勃勃,可不过几天功夫,李宝珠便时常抱怨也见不得安歇,总是梦见有个女人撕扯自己的胳膊,质问自己为何抢人夫君。李楚不禁出了一身冷汗,口头上安慰着李宝珠莫要多想,却私下找了老道士来家里驱鬼,美其名曰“别叫鬼魅沾染了荣哥儿”。
又是几日,李宝珠居然说看见一个奇怪的女人在宅子门口踱步,问她是来寻谁的,也不答复。更是把李楚吓了个半死,索性告饶药铺事务繁杂,几天不敢回家。
看李楚日子苦闷,郑德光没少给他出主意,找道士、画附身符,一种法子都使了个七七八八。可李楚却一日衰似一日,郑德光心生一计,道:“兄弟,恕我直言。你日渐衰弱并非真是为了什么鬼魅,而是你心病所致。你虽医得好疑难杂症,却不能治自家心病。不若今日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保管你药到病除。”李楚早就想死马当活马医了,连连答应下来。
这日入夜,华灯初上,郑德光便到了药铺来寻李楚。二人七拐八拐,总算来到了红歌坊。红歌坊乃是城里最繁华的街道,聚集着各色酒楼和梨园,还有些民间唱小曲儿的艺人也住在此处。此间,最为出名的便是“春光楼”了。都说酒香不怕巷子深,春光楼在红歌坊 的最深处,却每日门客络绎不绝。若说是为了一品美酒佳肴是假,为了一睹姑娘们芳容才是真。这春光楼内的姑娘都是善解人意的解语花不说,更是歌舞诗词无所不通。李楚见郑德光带自己来这处,笑道:“彦兰兄真是会调侃。我身子日渐虚弱,怎好这样烟花之地?岂不是虚上加虚么?”郑德光笑道:“李兄想得太多,我带你来这里不过是为了让你见一见头牌歌姬,白鹭姑娘。”“白鹭?”李楚问道,心下有些疑惑,烟花之地的姑娘大都以金银首饰命名,例如金钗,银簪,或以花朵为名,又如牡丹,芍药。都是热闹又朗朗上口的名字,可这白鹭是个什么名字?郑德光笑道:“这白鹭姑娘温柔无比,又弹得一手好琵琶。据说原本是京城高官之女,因着家道中落才被迫落入风尘。只卖艺不卖身的。一手琵琶弹得举国上下无人能出其右,说话又轻声细语,最能治疗李兄的心病。”听闻此话,李楚不禁心内咂舌道,这郑德光读书不成器,没想到揣摩人的心思才是拿手。这几日不仅是鬼魅之事叫自己心里惶恐,李宝珠歇斯底里的态度更是把之前她温婉善良的模样打了个粉碎,可谓是身心俱疲。果然还是要来女人的温柔乡里放松放松才好。
春光楼的老鸨儿和郑德光乃是熟的不能再熟的交情,这老鸨姓聂,人称聂叁娘。年有叁十来岁,却丝毫看不出年纪来,举手投足间皆是妩媚。看似二八,实则四八。聂叁娘殷勤地领了二人上楼到雅间小坐,一双妩媚的细长眸子还忍不住往李楚身上飞着媚眼,李楚也回敬了几个眼色,二人秋波流转,竟没让一个眼神掉在地上过。聂叁娘道:“二位爷慢坐,我这就请白鹭姑娘出来。”顿了顿,又道:“我们这儿还来了个新进的俊小姐,名唤黄金莺,不知二位爷可有兴趣么?”李楚刚想说一并请来,郑德光便骂道:“你个没脸的娼妇,我俩是什么交情,也拿烈货来给我们试么!莫不是看我兄弟面生,想欺负他么?”聂叁娘忙道:“不是,不是。奴家不敢,只是这黄金莺水灵灵的面盘,细苗苗的身段儿,性子确实倔强,可和白鹭姑娘乃是闺中密友的交情,若是她俩一起服侍,不怕她不给二位爷面子。”郑德光这才冷哼一声,示意请来。
李楚问道:“高,实在是高。彦兰兄如何知道这黄金莺是个烈货?”郑德光笑道:“若是性子柔顺的姑娘,如何需要老鸨儿引荐?早都被客人带走了。我虽是常客,却钱银上也有爹管控着,出手不算最阔绰的。可老鸨儿居然专门推荐,那绝不是特意讨好,多半只是姑娘性子烈,不愿就范罢了。”李楚点了点头,十分佩服。
二人正谈着,门外传来一阵轻叩,又是女子软绵绵、清冷冷的声音:“可是郑公子么?”郑德光道:“正是,请进。”
门一开,李楚便再也挪不开眼。眼前一对璧人,一紫衣女子约莫十五六岁的年华,长眉入鬓,粉腮樱唇。身段丰腴,举止温柔,观之可亲。一旁鹅黄长裙少女只有十叁四岁的模样,外罩一件奶白色小褂,行走时雷厉风行,一双小脚格外引人注目。虽说形容尚小,却娇俏秀丽,已然是个美人坯子。那紫衣女子缓缓上前,盈盈一拜,不卑不亢道:“小女子白鹭,见过二位公子。”一旁的少女却只是看着,并不下拜,郑德光故意黑下脸来道:“你为何不拜?”少女竟丝毫不惧,冷笑道:“我为何要拜?迄今为止,我可都没有承认我是这此间的姑娘,自然不用下拜。”又扶起白鹭道:“白鹭姐姐也不用拜的。原是一个交钱,一个唱曲儿的交易,我们要钱,你们要乐子,是等价交换,为何要拜?拜人,乃是以下拜上,以幼拜长,以卑拜尊。你们何尊之有?”
一串妙语连珠,堵得郑德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李楚忍不住叹道:“想必姑娘就是黄金莺吧?”那少女哼了一声道:“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是我。”白鹭忙把她扯到身后赔笑道:“二位公子莫要见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