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一张字。这家伙做皇帝不成,翎毛丹青,瘦金体的书法,却
委实是妙绝天下。”郭杨二人也不懂甚么叫作“翎毛丹青”与“瘦金体的书法”,只唯唯而
应。走了一会,杨铁心道:“日间听那说话的先生言道,我大宋半壁江山,都送在这道君皇
帝手里,他画的画、写的字,又是甚么好东西了?老兄何必甘冒大险,巴巴的到皇宫去盗了
出来?”曲三微笑道:“这个你就不懂了。”郭啸天道:“这道君皇帝既然画得一笔好画,
写得一手好字,定是聪明得很的,只可惜他不专心做皇帝。我小时候听爹爹说,一个人不论
学文学武,只能专心做一件事,倘若东也要抓,西也要摸,到头来定然一事无成。”曲三
道:“资质寻常之人,当然是这样,可是天下尽有聪明绝顶之人,文才武学,书画琴棋,算
数韬略,以至医卜星相,奇门五行,无一不会,无一不精!只不过你们见不着罢了。”说着
抬起头来,望着天边一轮残月,长叹一声。
月光映照下,郭杨二人见他眼角边忽然渗出了几点泪水。郭杨二人回到家中,将两件金
器深深埋入后院地下,对自己妻室也不吐露半句。两人此后一如往日,耕种打猎为生,闲来
习练兵器拳脚,便只两人相对之时,也决不提及此事。两人有时也仍去小酒店对饮几壶,那
跛子曲三仍是烫上酒来,端来蚕豆、花生等下酒之物,然后一跷一拐的走开,坐在门边,对
着大江自管默默想他的心事,那晚林中夜斗,似乎从来就不曾有过。但郭杨二人瞧向他的眼
色,自不免带上了几分敬畏之意。秋尽冬来,过一天冷似一天。这一日晚间刮了半夜北风,
便下起雪来。第二日下得更大,银絮飞天,琼瑶匝地,四下里都白茫茫的。杨铁心跟浑家包
氏说了,今晚整治酒肴,请义兄夫妇过来饮酒赏雪。吃过中饭后,他提了两个大葫芦,到村
头酒店去沽酒,到得店前,却见一对板门关得紧紧地,酒帘也收了起来。杨铁心打了几下
门,叫道:“曲三哥,跟你沽三斤酒。”却不听得应声。隔了一会,他又叫了几声,屋内仍
无应声,走到窗边向内一张,只见桌上灰尘积得厚厚地,心想:“几天没到村头来,原来曲
三已有几天不在家了。可别出了事才好。”当下只得冲风冒雪,到五里外的红梅村去买了
酒,就便又买了一只鸡,回到家来,把鸡杀了,请浑家整治。他浑家包氏,闺名惜弱,便是
红梅村私塾中教书先生的女儿,嫁给杨铁心还不到两年。当晚包氏将一只鸡和着白菜、豆
腐、粉丝放入一只大瓦罐中,在炭火上熬着,再切了一盘腊鱼腊肉。到得傍晚,到隔壁去请
郭啸天夫妇饮酒。
郭啸天欣然过来。他浑家李氏却因有了身孕,这几日只是呕酸,吃了东西就吐,便推辞
不来。李氏的闺名单字一个萍字,包惜弱和她有如姊妹一般,两人在房中说了好一阵子话。
包惜弱给她泡了一壶热茶,这才回家来张罗,却见丈夫和郭啸天把炭炉搬在桌上,烫了酒,
两人早在吃喝了。郭啸天道:“弟妹,我们不等你了。快来请坐。”郭杨二人交好,又都是
豪杰之士,乡下人家更不讲究甚么男女避嫌的礼法。包惜弱微笑答应,在炭炉中添了些炭,
拿一只酒杯来斟了酒,坐在丈夫下首,见两人脸上都是气忿忿地,笑问:“又有甚么事,惹
得哥儿俩生气了?”杨铁心道:“我们正在说临安朝廷中的混帐事。”郭啸天道:“昨儿我
在众安桥头喜雨阁茶楼,听人谈到韩胄这贼宰相的事。那人说得有头有尾,想来不假。他说
不论哪一个官员上书禀报,公文上要是不注明‘并献某某物’的字样,这贼宰相压根儿就不
瞧他的文书。”杨铁心叹道:“有这样的皇帝,就有这样的宰相;有这样的宰相,就有这样
的官吏。临安涌金门外的黄大哥跟我说,有一日他正在山边砍柴,忽然见到大批官兵拥着一
群官儿们过来,却是韩宰相带了百官到郊外游乐,他自管砍柴,也不理会。忽听得那韩胄叹
道:‘这里竹篱茅舍,真是绝妙的山野风光,就可惜少了些鸡鸣犬吠之声!’他话刚说完不
久,忽然草丛里汪汪汪的叫了起来。”包惜弱笑道:“这狗儿倒会凑趣!”杨铁心道:“是
啊,真会凑趣。那狗子叫了一会,从草里钻将出来,你道是甚么狗子?却原来是咱们临安府
的堂堂府尹赵大人。”包惜弱笑弯了腰,直叫:“啊哟!”郭啸天道:“赵大人这一扮狗
叫,指日就要高升。”杨铁心道:“这个自然。”
三人喝了一会酒,只见门外雪下得更大了。热酒下肚,三人身上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