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岛的春秋季很短暂,才过了半个多月,大家就都换上了短打,驱车前往那座废弃厂房的路上,林桐笙嫌空调吹得冷,摇下一条车窗缝隙,热风从缝隙里往车厢里灌。韩宥跟她坐在一起,不安地抓着她的手,她的左手小指上戴着丑陋与肤色不搭指套,为了遮掩那种违和感而戴上黑色蕾丝手套。
他咬着自己另一只手的拇指,看着车窗外的景致,忽然觉得同那一晚有些相似,只是下午的热浪让空气都产生了些许扭曲,远处的厂房不再呈现出黑夜中的压迫感,单纯只给人一种萧索荒凉的感觉。韩宥没来由地感到紧张,像是觉得一会儿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车辆很快驶入了通往厂房的小道,周围的野草长得很高,与遇袭那晚郊区公路下所生长的当是同一个种类。
韩宥还带了两面包车的人,之前也已经派人进厂房探过了,里面并没有什么隐患。那三个提出赌局的干部已经是摆到明面上的叛徒了,这样的防备自然要周到一些。
厂房的金属滑轮大门向两边移开,发出了陈旧嗡动的声响,机油、陈旧器械还有灰尘的气味随着大门的打开缓慢地散逸进初夏的热浪,韩宥皱了皱鼻子,眼睛适应过光线之后,他开始打量起内部的陈设。里面的机器似乎都被搬走了,厂房的角落还堆放着一些用塑料纸覆盖起来的物品,赌桌就放置在被清空的场地的正中央,那张赌桌不大,最多只能坐下四个人,荷官站在赌桌前,他的两侧各站着一名小弟盯着牌桌放置作弊,在距离赌桌不远的地方,放了几张与破旧厂房格格不入的四张黑色真皮沙发,三位提出赌局的干部正姿态拘谨地坐在上面,看到韩宥一行踏入厂房时立刻站了起来。走到破门这条路,这是三人并未料想到的,他们两股战战地走上前来,一位尖嘴猴腮在帮会内部热衷于拉偏架的干部谄媚地搓着手,话语却相当矛盾:韩少,我们提出这个赌局绝不是对邦本会、对您有什么不满
没有不满,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呢?韩宥反问过后,也不期待那位干部的狗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挥了挥手,径直往沙发那边走去。
铛、铛、铛皮鞋击打着锈化起皮的金属板楼梯,众人的视线不可避免地被吸引向声源,一位西装革履的长相还算过得去的青年从厂房的二楼端着架子缓缓走下,其架势就像是国王从他宫殿的红毯台阶上拾级而下一般,他望向的是即将臣服于他的高贵宾客。
林桐笙看过自己本场赌局的对手后,兴致缺缺地收回视线,走向赌桌。
你到底是不是洛赛琳呢?他们一直很纠结这个问题,邦本会的人也好,新城会的人也好。恼人的鞋跟敲击声终于结束,那个不可一世的家伙总算跟在场的其他人一般踏到了满是灰尘的地面上。那三位干部在听到新城会三个字的时候,不同程度地做出了反应,从挑了一下眉毛,到瑟缩一下身子,又愤恨地盯着那位牌手。
那位牌手显然完全不惧那三人,在他眼里,他们三个不过是新城会的废弃棋子,在牌局结束之后就会被销毁的棋子。
他继续说道:其实你是不是洛赛琳对我来说,都没有什么区别,最多有一点疑问。
他走近已经落座的林桐笙,双手撑在桌子上侧过脑袋看她,韩宥紧皱眉头从沙发上站起来,被他转头示意:韩少,你不必如此紧张,对我来说这个女人毫无性吸引力。我只是很好奇,你真的不是因为她的牌技价值才跟她在一起的吗?
韩宥早已不会被这么浅显的话语所激,他只是担心林桐笙会误会自己的情感,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林桐笙看到了他脸上那副仿佛被刻毒小狗欺负的大狗委屈脸,微微皱起眉头,冷冰冰地说道:娱乐桌讲八卦很正常。
言下之意,这里不是娱乐桌,对手也不是娱乐桌上那种待宰的大鱼。
他笑了笑,从方才那一句试探中,他发现这位面若冰霜的女牌手并不像新城会会长说的那样对万事万物毫不关心,至少她对韩宥做出了回护。也就是,这个女人有很大的可能可以用言语轻松撬动她的情感跟心绪。
呵,他可是让新城会的人在赌城刻意打听了不少传闻呢
哦对了,我还没自我介绍呢,我叫Henry裴,叫我Henry就好了。他故作魅力地笑了一下,林桐笙低头检查两副未开封的扑克牌。
双方的筹码很快送上,这是一张50/100的桌子,两边备齐了足量的筹码,各自20万,两人各有一次加筹码的机会,增加的筹码上限为40万。
韩宥的视线在林桐笙跟裴之间逡巡,心中的不安无论如何压不下去。
荷官发牌,这场1v1的赌局正式开始。
林桐笙确认过自己的手牌,不同花的散牌,如果这是三人或以上的桌子,她必定会毫不犹豫地弃牌,可现在是两人对局,策略自然有所不同。她按照规矩下了个大盲注,小盲注的裴吹了个口哨,加注到了4个BB,林桐笙并不激进,只是迅速补齐了3个BB投进池子平跟。
裴点着筹码看着池子,荷官翻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