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明也没有再说什么。
诸川直树在此处拥有极为崇高的地位和权威,就算有人心中不服,也绝不会当面驳斥他的威严。更何况眼前这情景再怎么看,也是末一郎他们被包庇了,自己还要抱怨未免有点太不知足。
尽管如此,只是被父亲看了一眼,凡事以父亲为榜样的长子就羞愧得深深低下头去。那之后不管诸川直树怎么亲切和蔼地拍着他的头安慰他,都不曾让他开心起来。其实他压根就没留意到诸川在说些什么。
没料到此事竟惊动大武士出面的少年们正为不用受罚大松了一口气,谁还愿意继续在这里呆着,含含糊糊地上前跟诸川打招呼,也被诸川随随便便地打发过去,一个接一个地悄悄溜走,很快院子里就只剩下诸川、正明与末一郎三个人。
正明这时候才又忍不住瞪了诸川一眼。
“怎么,对自己的孩子要严格,却打算惯坏我的孩子吗?”
“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惯坏……”陡然意识到自己手底下还摸着对方儿子的脑袋,诸川赶忙吞下最后那个字,哈哈一笑,又对末一郎那完全不为所动的反应感到格外悻悻然,真恨不得敲一敲这个笨蛋儿子的脑袋,叫他千万不要太把自己父亲的严厉当回事。
但这种行为当然不能当着正明的面做,所以他也只好叹了口气,有些失望地向末一郎问道:“算啦,太小不记得我抱过你倒没什么,但是你就没有听你父亲说起过我吗?”
末一郎“啊”了一声,惶恐地回答:“当、当然,父亲跟我说过大人您的大名的!”
“说了些什么?”
诸川忽然兴奋起来,末一郎虽然不明白他的意图,还是规规矩矩地回答:“父亲说,诸川大人是野池乡的武士,是叵里西乡武士的首领,我们都应听从您的号令。”
诸川立即露出一副更加失望的表情,喃喃地说:“什么啊,就这些吗?”
正明忍无可忍地质问:“不然你还要我说什么?”
“比如我是个好人什么的。”诸川说着自己忍不住,再次哈哈大笑起来,用力在末一郎肩膀上一拍,豪气十足地问长子,“不过虽然他没说,但你现在肯定感觉到了,对不对?”
末一郎不由朝父亲瞄了一眼,口中唯唯,心里却知道父亲绝不可能认为如此轻易放过自己是件好事。
但是父亲也说过,不可忤逆武士首领。
那自己这样答应一声,估计父亲也不会更生气吧?
正明确实并没有因此生他的气,说到底末一郎纯粹是被诸川捉弄,才会变得这样进退两难。他没有再理会这个武士首领自夸自赞的行为,说:“末一郎,跟我过来。”
“怎么,你要私下动用刑罚来惩处我刚刚才宽恕的人吗?”
“那种事我会回到家里偷偷藏起来不为人知地做,不会让你抓现行的。”
正明将末一郎招到自己身边,淡淡地反击说:“这里没有看见秀叶君,你倒不如担心一下他去哪里了。”
“……你去问问岛田安排你住在哪里,和其他孩子好好交往,不要再起冲突。”
正明完全不想跟他说话了,带着末一郎走到一边,询问他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正明了解了事情的原委,并不过分苛责长子,但还是认真地告诫一番。
诸川直树在旁边嗤笑一声,正明仿佛没听见,继续说道:“且不说就连深交已久的朋友之间,也尚要谨言慎行,你们才第一次见面,相互留下的就只有这些轻浮印象吗?今后还要多方交往,倘若因此让值得交往之人误解于你,失之交臂又如何?”
这感觉到底是外形上相差太大,导致自己无法把他和纤细的秀叶联系起来产生的呢,还是这吊儿郎当太不能令人信服的性格造成的?
但他随即就不以为意地一挥手大踏步跟上他们,满不在乎地接着说:“不过小孩子都喜欢到处乱跑,要是一天到晚都盯着他们,我还用做其他事么?”
诸川被他一提醒,才记起这件事,两手一拍讶异地说:“哎呀,秀叶那孩子也太喜欢乱跑了,刚才不是还答应得好好的,会来跟其他人打招呼的吗?”
而且一想到秀叶的父亲就是这个身形魁梧,粗犷豪放的诸川直树,末一郎就觉得怪异无比。
正明冷着脸从他旁边走开,不出所料诸川又跟了上来,还一副顾盼生威的样子。
末一郎背心冷汗涔涔,真想埋头父亲怀中懊丧痛哭一番,发誓自己今后绝不再如此胡作非为了。诸川听到后面又忍不住发出笑声,正明终于受不了回望他一眼。
一个锋利的反诘好像已经藏在正明的舌底,但他压住了那句话,转而郑重地吩咐长子。末一郎恭恭敬敬地应声,没有露出一丝对父亲和诸川当年见面到底说了些什么感兴趣的意思,鞠躬之后就走去找岛田,让诸川扫兴地“啧”了一声,瞟着正明说:“真不愧是你的儿子啊!”
“见笑了,我家的教育方式想必很不入诸川大人法眼。”
你现在也没有做其他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