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老屋,李咸池感慨万千,从他被扫地出门的那一刻起,他便以为自己再不会有机会踏进此地。
老屋两室一厅,装潢算不得富贵,但是朴实温馨。李咸池还注意到,原先有些母亲留下来的陶瓷装饰都不在了,估计是被刘圣拿去典当了。
院子里的花草无人打理,都败了。李咸池随李氏进了屋,就见一个形销骨立的人影卧在床上,嘴张着,眼神黑洞洞。他头发几乎全白了,每一次的呼吸都好似用尽了千钧之力,抽拉着肺上空气。
如果不是因为他躺在母亲的床上,李咸池几乎要认不出刘圣来。
这家伙以前生了副好皮相,最注重自己的仪态,平日里嘴上好像抹了蜜,把人哄得团团转。而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怎么看也不像是他。
他怔愣一阵,又听到不远处传来小孩啼哭,杨氏把药放到桌上,走到婴儿床边抱起里面的小孩,安抚哄睡。
想必这就是杨氏和刘圣的孩子了。
李咸池虽恨杨氏和刘圣,但看到杨氏这般神色柔和地抱着自己的孩子,也不由得心软下来。
他对杨氏道:“你去煎药吧,我来照看他。”
杨氏一怔,似是没料想到他会这么说,两人对视好一阵,她才五味杂陈道:“好,好,谢谢你,咸池。”
她背过身去,拿手揉了揉眼睛,也不知是否是哭了。李咸池在她身后看着她,也不明白心头是什么滋味。
杨氏出门,去了厨房煎药,那小孩似乎认生,又或许是因为李咸池抱他的姿势不对,硌着他了。那小孩忽然一咧嘴,放声大哭起来。
李咸池手忙脚乱地哄他,一会儿拿拨浪鼓,一会儿又给他唱歌。
“我来吧。”郎葛伸手接过他怀里的婴儿,换了个姿势,轻轻拍他的背。
别看郎葛这般人高马大不近人情,哄起小孩来却是自有一套。不过一会儿,那孩子就安静下来,闭上眼又睡了。
李咸池说:“你居然还会哄小孩?”
郎葛看了一眼身边的郎棣,面无表情道:“他小时候更招人厌。”
郎棣:“……”
李咸池看郎棣一副吃瘪的神情,不由莞尔。
——
等杨氏煎完药,端着碗进屋时,就见郎棣这个九尺大汉,正把襁褓抱在怀里,郎棣和李咸池围在一边,逗着这小孩儿。
杨氏把发丝别到耳后,放下药碗,想去接过孩子。李咸池按下她手,下巴一指刘圣:“去给他喂药吧。”
杨氏向他讨好地一笑,又端起药走到床边。刘圣本躺在床上,眼睛鼓睁着,似乎是因为见到她来,喉头滚出含糊的“吭吭”声。
“别叫了别叫了。”杨氏喝道:“就知道叫,旁人看着呢。”
李咸池转过头去,看着两人。
杨氏舀了勺药,喂进刘圣口中。刘圣虽张着唇,但舌头也不动,药水从唇边流了出来,顺着脖子流到衣服上,他好似浑然不觉。杨氏蹙眉,拿床边挂着的手帕给他擦干净。
李咸池在一边看了会儿,也不动,只是莫名觉得眼前的景象有些荒唐——昔日那般骄傲,鼻孔朝天的继父现在却躺在床上,如一个废人一般,被她妻子照顾着。
杨氏艰难地把药全给他喂完,坐起来,收拾药碗和床上残局,又把他掖好被子,这才走到几人面前:“咸池啊。你看天色也暗了。要不留下来吃顿饭再走?”
李咸池盯着她:“这是我家。”
“是,是。”杨氏尴尬地露出一笑:“就,咸池你们留下来吗?”
李咸池看了看她袖口的药渍:“你照顾着你孩子吧,我和这两人去准备晚饭。”
杨氏略显局促:“这多不好意思。”
李咸池道:“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这里是我家。”
杨氏讪笑,从郎葛怀中接过了小孩。小孩不哭不闹,安静地卧在她怀中,杨氏拍着他背,亲了亲他额头。李咸池临走前回头看了她一眼,就见杨氏露出了一个他不曾见过的,幸福的笑容。
李咸池漆黑的瞳仁里倒影着这一幕,久久挥之不去。
——
几人进了厨房,自动分配工作,李咸池负责切菜掌勺,郎葛挑柴和打水,郎棣则掌握火候。
郎棣担着一担柴走进了灶房,堆在郎棣脚边,郎棣坐在一个小马扎上,点了火柴,扔进风箱里,又送进去一捆柴和松针,火烧了起来。
“说实话,挺意外的。”郎棣道:“我以为这个女人会是那种不可一世,脾气暴躁难缠的家伙。”
李咸池切着一根黄瓜:“她以前确实不可一世,对我呼来喝去的。说实话,我也意外。”
郎棣撑着头:“哎哟,本来想替你收拾她和你那继父的,现在看来也不用了。”
李咸池顿了顿:“别动她了吧。”
郎棣从灶台后抬起头,挑眉:“心软了?”
李咸池抿了抿唇,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刚刚看到她,我就……想到了母亲。我以为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