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杀声震天响,蒙古包里的将士在梦中被惊醒,然而已经晚了,这队轻骑如飞驰的箭矢,在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是箭中靶心。
草原的雄鹰们从不会轻易服输,他们饿着肚子醒来,不顾一切地投入噩梦中。
喊叫、冲锋、对峙、刺杀、刀剑、水火、血肉、灵与灵,信仰与信仰的猛烈撞击。
蒙人善骑射,兵荒马乱中的黝暗处,一个箭矢破风电光火石般鬼魅而来,直击赵宇酋心口处。
“啊!”
唐慕可找到了正在山顶散步的黑龙,黑龙手上拿着两株黑幽幽,斜乜了唐慕可一眼,阴阳怪气道:“好沉啊!”
唐慕可无语凝噎,好整以暇道:“那我来帮你拿吧,回去吧,外边冷,我回去给你煮你最爱吃糯米糖粥。”
黑龙骄傲地昂着头,不置可否,缓缓地走到唐慕可身边,打量了他几眼,屈尊降纡道:“行吧。”
“多放点糖。”
“好嘞,祖宗。”
“你是我祖宗。”
“你是我祖宗。”
两个人便祖宗长祖宗短地回到了山洞,一进洞便看到了蒋溪直勾勾地坐在石床上盯着两人傻兮兮地看。
“天啊!真祖宗醒了!”
觉醒
人生最惬意的无异于大梦浮生,最戏剧性的不若大梦初醒。
蒋溪以玉石融合之身醒来,心有灵火蕴藉燃烧,熨帖之余,俨然空空如也,那些爱恋与痛苦,都随之消弭,消散于无形。
唐慕可和黑龙难以接受蒋溪的骤变,尤其是抹除了他们存在的部分,霸道暴戾地扣下了李三斤,迫使每日钻研奇水怪药,又像喂牛般强迫蒋溪每日灌药三斤。
在这对儿活祖宗的不懈努力下,那不省心的真正祖宗终于逐渐恢复了记忆。
白青在蒋溪恢复记忆之后才姗姗来迟,可见,有些人有些事会以某种形式忘却,而有些记忆则会如心中最隐密的疤痕般,哪怕岁月侵袭,也难以泯灭。
“你?好了?”白青隔着老远,状似不经意问询,顺手上将瓶瓶罐罐递给唐慕可。
唐慕可接下,拍了拍白青,柔声道:“去看看你师兄,走近些。”
白青带着些许扭捏与三分陌生,缓缓走到蒋溪面前。
蒋溪上下打量着他,听着这个面若冠玉似曾相识的人一声一声地唤他师哥:“你这一觉睡的,可是够久了。那什么,我跟童儿成亲了,她有了身孕,我马上就要当爹了。以后,师哥......”
白青倏地噎住了,他不知蒋溪究竟想起来多少,本想直截了当将这关系断了,却是在临出口的一瞬,想起了师父、想起了胡迭,这心就再也狠不下去了。
他本想说“以后师哥我们就不要往来了,布衣派的一切跟我再无瓜葛。”此话在腹中酝酿一年,徘徊了一路,临了百转千回成一句:“师哥好好休息,我得空再来看你。”说罢紧紧地抿了抿唇,起身要走。
蒋溪直勾勾地盯着白青片刻,见他兀自说完转身,那背影无比地熟悉,似是跟逐渐浮起的记忆有了极高的重合,下意识脱口道:“小白?小白是你吗?”
一声“小白”穿越了时空,从青葱的少年鲜衣到颠簸流离再至横亘生死,直到执手相看两新苍茫。
短短四年,天翻地覆,物是人非。
白青猛地停住脚步,心内那些哀怨不解的垒块,被这声“小白”瞬间浇融,他听到了冰裂的声音,但他始终无法原谅蒋溪对胡迭熟视无睹的冷漠,强拧着心意,不咸不淡道:“嗯,我是,我先走了。”
从唐慕可的角度,他看得见白青复杂的神色和颤抖的嘴唇,他本想再多加挽留,张了张嘴,却发现发不出一丝声音。
那种因爱生的恨,他又何尝不懂。
一直假寐的黑龙却是在此时睁了眼,贱兮兮道:“走好啊,小白。”
白青停了下来,朝黑龙作揖,向唐慕可道了别,匆匆离去。
“这小子福缘不浅嘛,一条小虫化人本就是大造化,还娶妻生子,这滔天的福气,羡慕喽!”
唐慕可翻了他一眼:“羡慕了你也寻个意中人成亲去!”
“我已遁出生死,何况尘缘与红尘!”黑龙吃着白青送上山来的栗子酥:“红尘乃鄙人手上这一盏酥!”
“是一块酥!”唐慕可嫌弃道。
“管他呢,我心有沧海有日月有星辰,单单没有这红尘。”
唐慕可懒得跟他斗嘴,忙着去给蒋溪煎药了。黑龙大快朵颐了一顿点心,紧了紧被子,继续呼呼大睡。
万丈红尘苍茫,不抵一张被、一块酥。
蒋溪玩弄着手帕,不知道谁塞给他的,从他醒的那刻起就在手边,里面有几簇毛绒绒的皮毛,看不出来是什么动物。
一种强烈的熟悉感在脑中冲撞,似有破土而出之势,如坠深渊,如在云端,再进一步想,脑中蓦地电闪雷鸣,激烈的疼痛袭来,瞬间白茫茫。
大雪过后,尽是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