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前辈的一切,晚辈都不敢忘。前辈是我们姚家上下的救命恩人,莫说今生,就是下辈子下下辈子,也没齿难忘。”姚衍有些激动,眼圈蓦地红了。
施泽方沉默不语,伸出枯树皮般的手,缓缓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前辈,佛祖面前,这酒?”姚衍忙问。
“不妨。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施泽方仰头,一饮而尽。
“好酒!有年头了吧!”施泽方灰蒙的眼神倏地亮了,隐隐有了几分当年的犀利感。
“是,有十年了,一直埋在地下,舍不得喝。”姚衍怔怔地盯着酒杯里的酒,陷入了遥远的回忆。
“衍哥哥,我收了好多花瓣啊,你家后花园好多漂亮的花呀!”八岁的蒋溪豁牙露齿笑嘻嘻地朝姚衍炫耀,用衣服兜着一兜花瓣。
十岁的姚衍开始懂事,心猛地一沉,那后花园里可都是他爹特意着人种的名贵花草啊,牡丹、青囊等棵棵都不菲的药物价值!
刚想发火,可一见蒋溪那天真可爱的模样,灵气忽闪的大眼睛,便什么气都霎时没有了。
姚衍本想将花偷偷埋土里,暗道可惜,忽地心生一计,忙遣下人买来上好的女儿红。
“溪儿,我们将这些花泡在女儿红里,等我们成亲那天,挖出送给各自的媳妇,好不好呀!”
“衍哥哥真是太有心意啦!我们多埋几坛吧!”
“你个臭小子,要娶几个媳妇啊!”
“哪个男人不三妻四妾!”
姚衍边将花放进酒坛,边教训蒋溪:“我跟你说啊,有一人能知晓彼此心意,白首到老就够啦!”
蒋溪小手托着大大的脑袋,满眼的不解,嬉笑道:“我听不懂,但是衍哥哥怎么做,我就怎么做!唯你的狗头是瞻!”
“那叫马首是瞻!”
“等等,你骂谁是狗!你看我不收拾你!”
那年的夏天,百花怒放,两位竹马少年,在夏风中,在百花里,嬉笑打闹,一同将充满希冀的酒坛埋在了姚府的大槐花树下。
姚衍的一滴热泪,倏地滴在了这花间酒中。
迟来的后悔,比草贱。
破茧
半年后。
金谷成空,过了繁华,洛水流东。暮云遮野,渡口风来,一叶帆轻。
山河有恙,风吹雨打,花自飘零。
“这御花园里的花竟是都败了,看着甚是可惜。”一位荆钗布裙的女子柔声道,此女子不施脂粉,大气的国字脸上透着无限的温柔和慈悲,哪怕穿着朴素,举手投足间却是尽显高贵与端庄。
“皇后......”赵贵妃看着满地黄花堆积,心里亦不是滋味。
二人自幼既是闺中密友,而后一同入宫,相扶数载,在这深不见底暗流涌动的皇宫中,难得地坚守住了儿时情谊,是战友,是对手,更是姐妹。
“灵儿,姐姐做了蜂蜜粥,同姐姐一起尝尝。”
“好。”
诺大的碧海宫,除了几个贴身的宫女,皆被皇后遣散了。她生于名门,饱读诗书,自从陈度宗开始修仙问道不顾家国后,她便开始了无声的抗争。
她粗茶淡饭,精简人员,剩下的银子全都化作粮食补给给了前线战士。
连这做粥的米都是糙米,一口吃下去,粗糙中又带着丝丝的苦味,赵贵妃不由地皱了下眉头。
这瞬间的表情恰好被皇后捕捉到,她淡淡一笑:“委屈你了灵儿。”
“姐姐你这是什么话?”赵贵妃倏地眼眶一红,紧紧地握住了皇后的手腕:“姐姐贵为中宫之主,这是何苦啊?”
皇后面不改色,缓缓地放下汤匙:“苦吗?跟战死沙场的士兵、食不果腹的百姓比,我苦吗?”
“跟这满园的残花败柳、山河风雨相比,我苦吗?”
“姐姐!可不能乱说啊!”赵贵妃骇得忙去捂皇后的嘴,却被皇后一把拽住了臂腕。
“灵儿,你我姐妹相知多年,你瞒不住我的。”皇后不咸不淡的一句,却让赵贵妃如遭雷噬。
“宇酋好好的锦衣卫不当,偏要去那杀人不眨眼的战场冲锋陷阵,从小爱他如命的你,怎会舍得?除非是,你有更重要的人要守候,而他,也有不甘的青云之志。”
“姐姐!”赵贵妃“噗通”跪在地上,身体剧烈地颤抖着。
她也怕,她怕得不是阴谋败露自身的安全,而是怕招惹上九族之危。
皇后菩萨般慈悲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她抬头望天,灰蒙蒙的黑气缭绕:“灵儿,我们已经多久没有看到蓝天白云了?”
赵贵妃深深地低着头,不言语。
“灵儿,姐姐生你的气,气你不跟姐姐说,气你不同姐姐一起,翻天地覆搅乱烟雨。”
赵贵妃猛地抬起头,瞳孔剧烈抖动着。
“姐姐,你?”
皇后缓缓地走到赵贵妃面前,扶起她,嗔怒道:“你我自幼一同长大,交情笃定,为何如此不信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