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军帐内,温时书坐于首位,旁侧就是一身玄衣的沈婉。
女郎的那双手,至今仍有数不清的伤痕,皆是为大魏为万民留下的功绩。尽管牧衡未到,她坐在那处,三军从无人置喙,一身风骨不辍,仿佛能透过她,见到大魏的山亭侯。
“诸位,楚国割地求和,甚至试图和亲,其诚意天下人共睹,大魏虽不能应,仍要全其礼。”
众将闻言,皆拱手道:“属下明白。”
“让他们进来吧。”
温时书话落,帘门挑开就见使臣一脸谄笑,极近卑微的俯身行礼,而他身后的绝色佳人,金钗步摇下欲泪难言,尽管楚国战败,她仍不失公主之仪,见楚国人皆跪,她的身躯却不曾弯下分毫。
帐中数人,她一眼就望向了沈婉,眸中逐渐充满错愕,然而不等细想,使臣的鞭子已落在她身。
“跪下!”
姬素不肯跪,侧头呵道:“何时轮得到你来打我!尔等一身烂骨烂肉,才会求和!我绝不跪!”
使臣嗤笑数声,连落几鞭,打得姬素浑身震颤,身后奴仆忙压她身。
“公主可要明白,你不跪,你那卑贱的生母会是何种下场!来到大营前,王上是否教过你,要谨言慎行?公主可别忘了。”
“我阿母她不卑贱……”
姬素挣扎许久,终在听到使臣胁迫后,渐有瘫倒之意。
臣子能鞭打公主,证明楚国早就礼崩乐坏,和北羌等地并无差别,乱世中的女子,哪怕生于王室,也难以自掌命运。
然而帐中魏人,已许久未见此等荒唐之事,使臣再抬眼时,才发觉众人怒目圆瞪,甚至有将领手抚刀柄。
他大惊,忙道:“诸位将军息怒,公主不通国事,但楚国求和之意,绝无欺骗。”
使臣痛恨姬素误事,欲扬鞭再打,未等其抬手,女郎寒音就震彻中军。
“该跪的不是她,尔不要在此放肆!”
楚人闻言皆怔愣,连摇摇欲坠的姬素,也僵直了脊背。
使臣不知她身份,但乱世女子,本就地位低下,楚国虽无食人恶癖,无论君王臣子,皆不会将女子放在眼中,多年来已成习惯。
闻她此言,只觉魏国意在羞辱。
“丞相!我等素闻魏军仁义之师,先主仁爱,才想斗胆来求和,你着女郎呵我,可是有心羞辱?”
温时书示意宦官将姬素扶起,这才道:“从未。先王赐她玉印,魏国境内,见玉印者如见诸侯,她今日就算呵斥三军,我等也绝不会反驳,尔既来求和,就该听从其言。”
使臣一窒,并不信这话,还是忍气收回了鞭子,露出笑意。
“诚如丞相所见,公主容姿绝世,愿修两国之好,楚国愿再献两郡,楚军将永不北上,愿为大魏抵抗西南蛮夷,只求丞相能退兵。”
温时书摇头,“魏军南下再攻,能得荆州八郡包夹齐国,南方蛮夷更不足惧,远超楚王给予。我今招待尔等,仅为全礼,并无退兵之意,还望悉知。”
使臣跪地再言:“吾素问魏军仁义,我等愿降求和,尔再赶尽杀绝,难道不是失了仁义?”
温时书平声道:“攻其国爱其民,攻之可也②。并不失仁义。”
“楚民本安居乐业,皆爱戴王上,两国交战才使荆州八郡混乱……丞相这话,实在有失偏颇!还请三思。”
使臣话音落下,楚人一再伏地,唯有姬素冷哼出声。
他转头欲骂,沈婉却开口阻断。
“敢问大人,百姓因何爱戴君王?”
“百姓爱戴君王,因其贤明。”使臣颇为不耐,“我等来此为求言和,皆等丞相回答,还请女郎少言为好。”
沈婉哂然一笑,“丞相已言,并无退兵之意。敢问大人,若楚王果真贤明,会让你肆意鞭打一国公主吗?荆州八郡能有今日,大人难道不知为何吗?”
“大魏为全礼仪,才使你进中军畅言,而你却不顾礼仪,不顾尊卑。公主尚且如此,更何况魏国百姓?丞相之言,并无任何不妥。”
一句话,戳穿了楚国遮羞的布,令使臣怒急。
“乱世女,不如一斗米!她身为公主,国之危难时,要她的命也是应该的!”
沈婉胸口起伏,颤道:“一国之主,用女子换安稳也就罢了,你竟还嫌她不如一斗米,当真可笑至极!身为公主,为国身赴这没错,但如果她用尊严,甚至是命换来的是你这种人的安稳,那就大错特错了!尔,根本就不配!”
姬素听完这话,只觉浑身颤粟,她双拳紧握,含泪望着为她说话的女郎。
“你说的没错,他不配……楚王宫里的人都不配!我宁愿自刎在宫中,也不愿来和亲……”
温时书抬手道:“正如她们所言,尔请回吧,魏军不会退兵。”
使臣闻言,额头微跳,盯着众人看了半晌,转身时,倏地用鞭子勒住了姬素脖子。
“你个贱人!你知不知道不能议和,不止你那卑贱的生母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