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将张了张口,还没有说什么,就听得梅韶冷笑一声,似笑非笑地看着佟参道:“驻城军毕竟是我带出来的兵,陛下不敢用也是恰当的。”
他说着拍马上前,朝后头的佟参落下一句话,“我就送佟大人到这里了,佟大人回去复命吧。”
“两千精锐跟我走,其他的先放在你的驻城军营帐里。”这句话是对参将说的。
“梅韶!这里是皇城,皇亲贵族都不能带甲带兵!”佟参挣扎着又喊了一句。
“呵,兵符在手,平都哪里是我行不得走不得的!就算行一趟宫道又何妨!”在街道消失的尽头,传来那人狂妄至极的声音,呼啸的北风越过他身后的两千甲兵,铁甲碰撞的声音朔朔发响。
——
入目全是刺白。
白府大门两侧挂着幡灯,灯下的白布长长地垂着,随着梅韶的一步步走进去滑过他的肩头、脸颊。
他缓缓地环顾四周,那极具江南的风格的青砖灰瓦上挂着的白布让这个自己熟悉至极的府邸变得陌生而怆然。
他不知道自己脸颊上的冰凉是什么,不知道灵堂上的牌位上刻着的名字是什么,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跪在了地上,而有人在他耳边说着什么,之后他们又都慢慢散开。
终于,一切的嘈杂都远去了,这座像是棺材一样的房子就只有他了,还有在上头的那个牌位。
梅韶仰视着它,就像仰视着那个人一样,轻轻道:“我回来了。”
他听见有人轻柔地回应。
“我回来了……”梅韶哽咽道。
耳边那个声音依旧轻柔。
“我……回来了……”梅韶终于哭出声来,他的声音在喉间支离破碎,溢出的声响压得很低,像是野兽低声的嘶吼,隐忍而克制的闷声哭泣着,痛苦着。
耳边那个声音变得飘忽不定,好似要消散一般。
“砚方……砚方……砚方!砚方!”溢出的哭声像是掩盖了耳边的声音,梅韶听不见他的声音了,他急切地找着,叫着,沙哑地哭着,他的哭声越来越大,而耳边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砚方?”他迟疑又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轻柔得连水面都浮不起的声音却在空荡的灵堂中缓缓回响。
四面八方传来他脆弱的呼喊,绕着他声声回荡,可这次没有回应。
耳边没有回应。
自始至终,好像灵堂只有他一个人,自始至终,好像一路走来就只有他一个人。
他真的遇见过一个白秉臣吗?他真的吻过那个人柔软的唇吗?他真的和那个人黑夜中相拥过吗?他真的真正拥有过那个人吗?
如果这些都是真的,白秉臣怎么舍得留他一个人?他怎么舍得丢下他一个人?
他为什么不应答自己,为什么不接自己回家,为什么不要自己?
梅韶反反复复地去质问自己,这个人真的是真实存在的还是他臆想出来的,可是只要一想白秉臣是假的,他的笑,他的泪,他温柔的吻和无限度的纵容都是假的,那自己的过去就彻底灭在无尽的黑夜中,连同他自己本身都没有什么存在的必要了。
梅韶无法否认有他的过去,所以他只能逼自己接受现实,接受已经没有他的当下,接受白秉臣已经死了的事实。
梅韶终于伸出手,缓缓地将灵桌上的牌位拿了下来,指尖轻轻地抚过上头的刻字,那还是梅韶的字迹,刻在他的牌位上,一笔一画,像是梅韶亲手刻上去一样。
梅韶收紧臂膀,像是无数次环抱着白秉臣的身子一样,将这块冰冷而硌人的牌位完完全全地收进字迹的怀中。
玉扳指敲击在牌位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梅韶闭上眼,轻柔地落下一吻,一半落在扳指上,一半落在牌位上。
他们隔着一块冰冷的旧物神魂相知,他们隔着黄泉人间拥抱彼此。
“原本的刻字不是这样的,可我想着家主要是知道他最后留在世上的东西能和你有关,他会开心的。”江衍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他垂眸看着坐在地上抱着牌位、脑袋低垂的梅韶,轻声道:“家主书房里还留着些东西,你要看看吗?”
梅韶动了一下,扶着桌角站了起来,眼眶还红着,行尸走肉一般跟着江衍往白秉臣的书房里走,白秉臣的牌位还被他抱在怀中。
江衍看了一眼他还抱着牌位跟着身后,抿抿唇,没有多话,进了书房指了指桌子上整理好的东西,就出去掩上门。
梅韶走到那张梨花木桌前,坐在白秉臣常坐的椅子上,沉默地翻着书桌上的物品:
——半个刻了一半的木雕,荷花丛中掩映着他们两个小小的身子,虽然还是粗刻,但还是能依稀辨别出哪个是他,哪个是白秉臣。
这十有八.九是他想要送给自己的礼物。
——一打已经写好的喜帖,洒着金箔的红纸右上方端端正正地写着“赤绳早系,白首永偕”,而后便是邀请宾客的名字。
梅韶翻动着,大半是朝中的官员,还有一些梅韶认识的江湖客,就连只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