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后靠在椅背上幽幽道着:“德顺,你去内府帮着一些,今年的年宴可是顾君操持的啊,可别出什么岔子。”
“是。”
得了吩咐,德顺却不走,小皇帝便问:“嗯?可是还有事?”
“陛下……”德顺犹豫着拿出袖中的药慢慢递上去。“顾君,顾君留的,说……昨夜虽是收拾妥当了,可今日也得仔细些。”
“嗯,狗东西还算是有点良心。”他的语气很平静,丝毫怒气不显,他挥挥手:“忙去吧,孤要上药,晚些宫宴开始了再来唤孤一声。”
“是。”小皇帝的平静不寻常,可正在事头上谁敢开口?德顺也只能让门口伺候的人警醒些,没事别出动静,有事也别出太大动静,若是要紧就去太后那禀着一声。
殿里的炭盆烧的作响,小皇帝收拾一番,继续靠在椅上背合目休息,炭火将灭之时,天也暗了下来。
德顺掌着灯进来,轻声唤着:“陛下,差不多了。”
“嗯。”小皇帝脸上慢慢显出笑,他理了理袖口起身,脚步不徐不疾赶往浮光台赴宴。
此次年宴无丝竹乱耳,无舞姬撩眼,只有上好贡酒。玄色地衣铺设一路,暖色宫灯点缀两侧,下头挂着一条条写着长篇字符的棉布,上著各地年情、功过。
一鼎至于中央燃火煦煦,上头悬着一只全羊被烤的滋滋冒油。百官不明所以不停交耳言谈,惧意油然而生。
小皇帝同太后、太子同踏上高台御座,德顺带着一众宫人随后而至,手捧托盘,上有官服珍馐。
“年年宫宴无趣,孤也知道诸位大臣都觉俗套,今日,年宴不设歌舞,只问鼎,开宫门。”小皇帝令下,传至宫门口。
禁卫军鱼贯而入列着两排队伍直达浮光台,宫门解禁,无数儒生、武夫涌入。
年宴议政前所未有,布上所记问题一一讨论,墨色旁填红注解,这番不算,还当场考文比武,文、武举落榜之人这次势要翻身。
新论层出不穷,也是多多益善。
武试胜负好分,这会也歇下饮酒谈话。武胜者得分羊赐袍。得此一激,百官怒焰燃起,皆是对着那儒生武夫针锋相对,半场年宴下来争的酣畅淋漓。
临近子时还不肯散场,小皇帝命人续上酒水茶点瓜果,众人随意。
太子看的兴起,禀了一声就钻进人堆里凑热闹。
儒生平日里斯文模样,这一刻却是挽起袖子是要与柬官分个高低,一时间好不热闹。
太后本是乏了,又不肯回,有一条论言实属矛盾,可又头头是道。
小皇帝唤了太后一声,随后对着他举杯:“父后,顾君此番安排,父后可还满意。”
“陛下何须问哀家。”
“咻!”烟火升空炸响,绘出火树银花,子时到。众人停下瞩目观赏,又是一年至。
“诸位可尽兴了,若是没有可再等来年。”小皇帝笑着,举杯敬众人一杯。“有尔等良才,实乃元起之幸。”
“皇恩浩荡。”
烟火结束,封的封,赏的赏,赐的赐。不少柬官拉着与自个争辩的儒生一道前来御下,势要分个高低。奈何小皇帝只说:让他们回家吵去,等出来结果,十五后复朝再禀。
多少有些扫兴。
轰散众人,小皇帝对着太后拱手:“父后,儿子送父后回去。”
太后思量一会点头应允,一路无言,直到回到寿康殿,小皇帝直直跪下,惊坏一众宫人皆跟着跪下。
“请父后将元起军兵符,交予儿子。”
“陛下,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太后对着德喜使眼色,让他与德顺把宫人都带出去。“陛下!快起来。”
小皇帝不为所动,又是重重磕头:“请父后将元起军兵符,交予儿子。”
太后不答应,小皇帝便一直磕头重复那句话。
“陛下!”太后怒着摇头:“陛下何苦!”
“请父后,将兵符交予儿子。”
“陛下还是要执意御驾亲征?宗亲争储君之位的事才过多久?!陛下这会就忘了?!”
“儿子愿交出皇位,求父后将兵符交予儿子。”
“你你你!你真的是疯了,真的是疯了!”太后气的胸口闷痛,衣袖一挥。小皇帝已经魔怔,不愿与他再做争执。
“陛下愿意跪着,就在这跪着吧!”
“嗯。”小皇帝对着太后一拜,从夜里跪到天明、午间、又是一夜,初一、初二……几日不吃不喝不动,谁劝都没用终的是倒了下去。
他呢喃着:“郎君能在酷暑中跪上三日,看来是我不及郎君半分啊……”
小皇帝这一病烧了好些时日,太后一直在里头守着,好在这日总算是退热了,他端着药碗一点点给小皇帝喂着,愁容不消,话哽在喉吐不出得,也吐不得。
还是小皇帝先开了口:“父后。”
“陛下可还好?”
“嗯。是儿子执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