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他们都在呢。张起灵若真如三叔说的那样歹毒,必然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下手,否则之前的做戏全然没有任何意义,不是么?
吴邪味同嚼蜡地吃完了准三婶精心准备的一桌菜,后知后觉地觉得愧疚,主动承担起了善后的任务,让很久不见的有情人有机会说一番私房话,他自己则站在水槽边胡思乱想。
打理完厨房吴邪就去另一边的厢房找三叔,刚好看见文锦姨红着眼眶走出来,像是有些情绪不稳。吴邪想问,但她看见他也只勉强地笑了笑,转身进了另一间房。
吴邪觉得不太妙,三叔这是说了什么?
他走进房间,看见吴三省站在窗边抽烟,听见他进来的声音,也只略略偏了下头示意。
吴邪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过问长辈的事情,犹豫了几秒,只说出了自己方才的决定:“我今晚,想留在三叔家。”
这回吴三省倒是回头看他了,同时在窗台上的铁盒里捻灭了烟头,在他面前坐下,语气轻松:“好呀,有你送我最后一程,三叔也满足了。”
吴邪皱紧了眉,低声道:“请三叔看在文锦姨的份上,不要这样说。”
吴三省闻言,只摇头不语,目光游远。
吴邪用蹩脚的理由把文锦姨、潘子以及皮包都留了下来,也亏得三叔这个小院子够大,住得下五口人。房子的主人对此全程不置可否,却意外地配合吴邪的安排。整夜吴邪都躺在三叔的卧室里,全程清醒,警惕着任何可能的风吹草动,而三叔则在他的要求下睡在隔壁的客房,连衣服、睡袍都在事先进行了交换。
整整八个小时,吴邪没有一丝困意。他睁着眼睛紧盯窗户,目睹窗帘后的世界由黑暗慢慢变得白亮,鸟叫声也多了起来。一动不动地躺了太久,他觉得自己浑身僵硬,等天完全亮了,才缓慢地坐起身。
新的一天看起来和前一天是如出一辙的平静安详,他站在卧房门口,凝聚着开门的勇气,不知不觉鼻头酸楚。
他想他这是成功证明了吧……证明了什么?是证明了三叔错看了张起灵,还是证明了他吴邪在张起灵心中的重要性,的确值得对方把计划推迟?
吴邪将手放在门把上,终于下定了开门的决心,然而却在这时,听见了女子崩溃般的尖叫——
后面的事情吴邪无论怎么回忆都是一团混乱,在这个九月末欣欣向荣的早晨他穿着并不合身的、三叔的睡衣,推开了一扇崩坏了他整个世界的门——来叫三叔吃早餐的文锦姨趴在表情毫无痛苦的三叔身上,哭得撕心裂肺,他被后来的潘子和皮包拉住,头一回觉得自己有了低血糖的症状:眼前发黑、心悸颤抖、冷汗湿透了脊背。
作为经验丰富的医生,吴邪向来擅长从面色判断病人的情况,而这次,他却怀疑起了自己国立医学专科学校优秀毕业生的资格。他不想承认自己看见的灰败是死神下达的通知书,他跌跌撞撞地跪倒在三叔身边,想去摸脉搏,却碰也不敢碰。
文锦姨凄然地抬头看着他,半张脸上都是从三叔身上蹭到的血。而吴邪闭上眼,泪水滚滚而下,终是泣不成声。
第2章
- 中 -
张起灵抵达诊所时,吴邪正穿着白大褂,在给医用器械消毒。锃亮的金属器械浸泡在白瓷盘盛放的消毒水里,映着暖黄的灯光,似乎连锋利的刀刃都软化了边角。
他一进来,照例在候诊室的沙发上坐好,有些意外地问道:“不是说要回杭州?”
吴邪镇定地解释:“不回了,来了需要急诊的病人,推脱不掉,就只好让三叔先回去。父亲说得亲眼确认才放心。”
张起灵便点点头,又道:“什么样的病人?看样子,是要做手术?”
这实在是非常稀松平常的话题,张起灵经常这样问。现在的吴邪在他面前话很少,只有谈及自己的专业,才会有滔滔不绝的架势。张起灵便看准这一点,问的问题常常一个比一个精准,让吴邪不至于说太多口干舌燥,也不会让二人间全是沉默。
但是这次吴邪没有立刻回话,他在走神。
张起灵的直觉一向是敏锐的,他意识到吴邪的情绪不对劲,便出声喊他:“吴邪。”
吴邪被叫回了神,伸进了消毒水中的指尖恰好碰到了冰冷的手术刀,冰得他不自觉地打了一个抖,像是刚想起怎么呼吸似的,大大地吸了一口气。
张起灵站到了他身边,面色凝重。
“是不是……”
“我一直……”
他俩同时开口,但这次吴邪不想憋着了。见张起灵主动停下,他便继续:“我一直都很信任小哥,无论什么时候都是……留学时,在陆士和医专的同胞联谊上看见你,我便觉得十分亲切,仿佛自己远赴重洋走这一遭,就是为了在联谊会的门口碰到你似的。后来你真的和我在一起了,我觉得是梦,不真实,世界上怎么可能有这样合心意的人,刚好在合适的时间让我遇见?后来果然证明是假的了,你结了亲,在去日本之前……对方是位优雅的小姐。”
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