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楼是普通客人待的地方,或是普通食客或是准备听歌看舞的区域,消费相对较低但容纳的人相当多。
二楼是VIP区也就是包厢区,装修得富丽堂皇。王伦上次有幸跟着刘高蹭了一回这里,大开眼界。
三楼就是VIP中屁,只有寥寥几个大房间,布置得比二楼又不止高过一个档次。饶是他是见识过后世繁华的人,在这时也不禁目瞪口呆。
门是小叶紫檀的门,门把手像是镶金的亮堂堂,水晶珠帘逶迤倾泻;门上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地题着三个大字“风雅涧”;海南黄花梨的栏杆扶手,带着它独有的香味;金漆雕着各式图案的乌木椅子,台基上点起的檀香,烟雾缭绕。
凡此种种,深深地透着糜烂与纸醉金迷,将人性与生活的腐朽揭示殆尽。
王伦觉得不虚此行,每逛一次青楼,似乎就有一次收获。
老鸨对王伦相识已久,从当初阎婆惜收留他时就知道了,只是不识其人。后来阎婆惜宴请苏过和王伦,后者后来又找过阎、孙两位大家,是以便认识了。
只是没想到王伦后来会那么出名而已。
这年头文人与青楼是两个不可或缺的利益共同体。普通青楼,哪怕里面的女人再是国色天香,若没有出色的文人笔墨点缀,亦不过是昙花一现。又不是娼寮,客人来这里寻的是情趣,等闲连花魁的面都见不到,又有什么意思?而若是经常把面,又会掉价。
当然,如果文人得力,可以极尽风雅之能事,把花魁吹捧得天上少有人间绝无,自然生意兴隆,而文人亦可获得不菲的润笔之资,或者干脆免费光顾,如前人柳永故事。
一个矾楼,因为大才子周邦彦的加持,又有李师师和徽宗皇帝的风流韵事打底,所以尽管历百世却不衰,反而有了烈火烹油般的兴旺。
王伦现在的声望,正是各大青楼争相收揽的。
平时求都求不到,今日他自己主动前来,还谈什么春秋?赶紧伺候着才是正理!
所以鸨母喜悦、下人殷勤,直把他让到最风光的三楼,然后一迭声地催人去叫阎婆惜、孙三四。
她不知道王伦与两个人的关系,但是既然他为两人而来,那就破例,让两位大家同时陪伴,或许在酒精与美色的加持下,他又能留下什么佳作,为丽香院添光加彩呢。
昔有李白斗酒诗百篇,前有山水郎一晚三首中秋词,此诚文坛雅事也。丽香院比肩矾楼不敢说,但与香榭楼争一争东京青楼排行第二的位置,也不是不可能。
都知道香榭楼的声势已经大不如前,御用文人“同文七贤”的文学才华比之前代有不少的差距,友情客串的小苏先生和贺梅子来此只是小小地振奋了一把。
丽香院背景不差,阎、孙两位大家的姿色一样可以跻身东京十佳丽的行列,如果有山水郎加盟…那画面太美而不敢想!
但是努力争取一下总不错的,毕竟还有几分香火之情。
不多时,得到消息的阎婆惜和孙三四先后都盛妆出席。当她们从二楼拾阶而上时,闻讯涌过来的客人何止千百?毕竟等闲都见不到真人,平时她们也都蒙着面纱又隔得远。
尽管专用通道被龟公、护院、丫鬟和众小厮挡得严严实实,人群还是争先恐后,都为一睹两位当红清倌人的风采。
西门庆也在人群中。来东京一趟,想见过李师师的面比登天还难,对于其她九位花魁娘子,得睹仙颜的想法还是有一些的。如今一下子两美毕现,当然不能放过机会。
其实他要是舍得下本,像当年宋江一样一下子砸下百金,以上进青楼的规矩也就不存在了。可他是什么样人?可不会为了中看不中“吃”的事一掷千金。
不过若能免费看一看,也不枉了此行。
只是听人说两位大家过来是作为山水郎的陪客,忍不住浮想连翩。
刚才老鸨见到王伦的第一句话就是“山水郎”,难不成此人就是他?
奇哉怪也!
无论如何,他都不能把那个曾经唯唯诺诺、被一腔偏见冲昏头脑的愣头青书生和被奉为上宾的“山水郎”联系在一起。
“兄台,山水郎很有名么?”他拉过身旁一个兴冲冲的年轻学子问。
那人一脸鄙夷:“兄台是第一次来东京罢?”
西门庆没想到已经被人鄙视了。他肯定不是第一次来东京,但因为每次来的时候都是走后门来着,要么撒钱要么陪笑,至多晚上的时候找一家娼寮宿了,哪有那个时间好好地了解一下东京?
仅仅是路过,肯定不能算“来”东京!
所以严格地讲,他并没有来过东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