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不如怜取眼前人
狂流如天瓢倒海,白瀑迎面冲来,非得抱紧青铜栏杆才不至于被卷走,流沫未散,满目天地里忽然裂开一张血红口子,差互的青黄獠牙如一排铡刀,只待将人咔嚓腰斩。
沈劲松见玉尘飞抓牢栏杆,不至于自己一松手就秤砣般沉了底,这才敢与他分开,临走前深深渡他一口气,不舍地看他一眼,随即拔剑迎战。
玉尘飞见他挡在自己身前,绕云雪浪里凭虚而立,玄衫纷袂飘卷,一叶霜剑森然,如浮生万变里的恒一。他与那巨鳄大小悬殊,正如螳臂当车,其情其景十分悲壮。
玉尘飞知沈劲松是在给自己拖时间,好让他尽快找到“漏洞”钻过城门,再之后攀着栏杆,爬也能爬出水。
玉尘飞青着脸想:逞个屁英雄!
边暗骂边笨手笨脚地飞快拂过栏杆,像弹一曲悲愤交加的竖琴。
巨鳄生得五大三粗,也不是什么耐心细致的个性。
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两个恶人嗷呜一口吃到嘴再说,它是这么美滋滋打算的。
老天爷倒是一视同仁的,时而不遂人愿,时而不遂鳄愿。
它信心满满地闭嘴!
随即一声猪叫。
沈劲松故意被它吞进嘴里,一剑支立,正捅在娇嫩的上颚,他本人复如游鱼般,从撑开的一线间溜出血盆大口。
他此时是来拉仇恨的,正待要往玉尘飞的反方向游去,腰间突然一紧。
是玉尘飞的金鞭卷来,把他猛地拽回去。
——总算找到“漏洞”了,赶紧带着沈郎一起跑路。
那“漏洞”着实不小,似个陨石天坑,否则当年巨鳄也钻不出来。沈劲松被扯过洞,立马搂着玉尘飞,不假思索地向前疾游。
身后巨鳄痛得狂挥爪子,摇天撼地。它复又来追,长吻转眼插进洞里,咔咔咬合,却只能扑了个空。
玉尘飞被憋得两眼发黑,寒冷侵入五脏六腑,湖水锈绿凝滞,头顶似有光斑飘荡,他们共同穿过漫长的甬道,陡然被白亮的世界包围。
他昏了。
再醒来,是沈劲松近在咫尺的笑眼。
草原男儿不会水到底有什么好笑的!
有完没完!
沈劲松方才帮他一口一口换气,见他醒来,却也没个消停,转而缠绵地亲吻他。
玉尘飞被他吻得兴起,反客为主地伸舌侵略,沈劲松鼻息一急,软倒在自己身上,交出了掌控权。他向来都是这样又乖巧又敏感的。情动之际,忽而听到几声细碎的铃铛声,两人齐齐抬身戒备。
玉尘飞这才打量起周遭环境。他如此懈怠,是下意识相信沈劲松能托付性命的缘故。他们正躺在湖边草地上,杂花若绮,泉池千所。时已黄昏,林木掩映里遥遥可见繁华城池,雪白林立,灯火通明。
一只小鹿站在近处溪石上,脖子上系了只金铃铛。
它似乎想要过溪,却又畏惧明火——方才沈劲松捡了树枝架起火堆,烤着二人湿透的衣服。
小鹿用乌溜溜的眼睛打量一会,还是亦步亦趋地凑近。沈劲松伸手,它便低头舔他的手心,撒着娇讨糖吃。看它这幅亲人模样,想必是被宠坏的惯犯了。
沈劲松摸了摸小鹿脑袋,想着遥儿看到了小鹿一定会喜欢的,可惜他不在这里。他突然好想儿子。
这几日小飞待他态度渐趋和缓,他数次忍不住要向他吐露遥儿的存在。又怕小飞嫌他自作主张,更因他而迁怒儿子。
他本打算将遥儿带到小飞面前,让小飞亲眼见了孩子再行计较。
玉遥与玉尘飞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是个显见的美人坯子,若能长大成人,必然又是一代芳华。个性却不似小飞般骄纵飞扬,反而温柔沉稳地像个小大人,撒起娇还没这只小鹿娴熟,却也益发惹人疼爱。
往日沈劲松班师,他一言不发地蜷缩在父亲怀里,偷偷看自己,笑得眼睛弯弯。若与他对视,又不好意思地低头,耳朵红红的。沈劲松想,铁石心肠都能被他融化了。更何况小飞生性多情,怎会不爱亲骨肉。
方才直面巨鳄,死到临头,最悔便是未曾告诉小飞,他们有个孩子。纵然他身死,他们彼此都还有至亲,在这世上可以相依相伴。他也能稍微安心一点。
沈劲松神思不属,玉尘飞自顾自将小鹿脖子上的金铃放在手心里研究,铃铛沉甸甸的,必然是纯金打造的,铃铛口被雕成女阴形状,刻画生动,巨细靡遗。
铃声让沈劲松回过神,跟着打量。他秉性古板,遇到玉尘飞前从未涉猎风月,而玉尘飞自负本钱,欢好时不屑用奇淫巧具,故而这是沈劲松平生第一次见到淫物,立即面色微红地别开眼。
玉尘飞面不改色地把玩着铃铛,眼中若有所悟。
小鹿卖了半天萌,发现两人并没有吃的,还白摸自己一顿,悻悻甩尾,哒哒跑回了林子。
蝉鸣鼓噪一阵,再停下时就显得寂静如此突兀。湿润的微风从湖边吹来,夹杂着微腥的青草味,大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