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不见龙生逆鳞海岳寒。
一片心,几腔血,杀人灭口身并灭!
逆鳞关壁立千仞,谷深崖绝,是苍龙雪山一线至为险要的关隘。一旦狄军破关而入,千里之内唯余莽莽雪原,再无天险可守。
开战旬月来,景军严阵以待,誓不让一兵一卒越关,飞矢流弹相交,双方均死伤惨重。又因景狄皆不适应极寒气候下长期作战,大营中更有斑疹伤寒爆发。
有谋士出主意道:“与其消极固守,不若放其入关,与其徐徐周旋。我景人诱敌深入,坚壁清野,断其补给,再行合围剿灭。”却被沈劲松断然否决:“本当御敌于国门之外,岂可使江山入战图。我与此关共存亡,一步不退,寸土不失。”
天刚破晓,天风枯桑,军寨上的大旗猎猎招展,连绵高垒寂无人声。
重山之间的吊桥早已被斩断,铜墙铁壁遥相对峙,无数秃鹫盘旋长鸣。前日激战方休,满坑满谷都是野死不葬的尸首,还来不及腐烂就被冻牢,血腥味却经久不散。
一个小黑点在犬牙差互的冰崖边缘小心翼翼地移动,仔细看去是个披着紫狐裘的娇小人影。
头顶,秃鹫振落沾血的铁羽,伴着雪粒子飘飘洒洒。狐裘里伸出一只小手,要去够那羽毛。被急忙喝止:“可不敢碰!怕有跳蚤!”
玉遥点了点头,又把手缩回去,“翠翠哥哥,别抱我了,我太重了。我自己能走。”
翠翠摸摸他的头,气喘笑道:“我巴不得遥儿再重点呢。”玉遥自幼多病内耗,较同龄人轻上许多,却也有二三十斤。翠翠一个戏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抱着他连夜赶了三十里路,实是使出了幼年拉筋劈腿的狠劲。
自出逆鳞关,他们抄一条羊肠小道,连毛驴都挤不进,故而只能徒步。起初翠翠拗不过玉遥,放他自个儿走,玉遥闷声不吭地走了一个时辰,一头栽倒在地。翠翠把他抱起,又是疼惜又是佩服:这样死扛,不亏是沈劲松的种。
一路北上逆行,眼看天下大乱,边关百姓扶老携幼背井离乡,白幡如雪哀歌不绝。玉遥日渐寡默,沉毅眼神却更肖似乃父。
玉遥心疼他道:“翠翠哥哥,还要走多远?”
翠翠道:“快了,再有二里地。”
玉遥安静了,过了许久才满心复杂地轻轻道:“那我一会就可以见到他了。不知道他长什么样?”仍是难掩一丝向往。
翠翠笑道:“你照照镜子就知道了,你是小美人,他是大美人。”
玉遥不禁略略释然:“那应该能认出我。”
辰时,太阳已经彻底升起,却如银器般不带一丝温度。
冰壁交界处可见一座哨塔,隐隐人头攒动。
翠翠从怀里掏出一卷圣旨,刷地抖开,蔚蓝天穹下飘飞如黄绸丝带,很是醒目。
他扯开嗓子,狐假虎威道:“我是景朝天子使节,特来求见狄军主帅——”
对面吱哇一阵鸟语,翠翠头一下大了,忘了语言不通这茬事了。
过了一会对面好歹推选出个明事理的,他看到圣旨愣了愣,将翠翠和他怀中幼儿一番打量,越发狐疑。若是奇袭死士,断没有这般拖家带口的;要说奸细,也不该如此明目张胆。
他瓮声瓮气道:“主帅早就说了,没有商量余地,什么使节都不见!
翠翠闻言气急地低声骂道:“夫妻两个都是倔脾气,活该凑成一对。”
翠翠带着玉遥来见玉尘飞,绝非沈劲松授意。
一月前,宫中派人来送药。说是药,其实便是底也迦香。服食底也迦香是极不光彩的事,断不可叫别人知晓。沈劲松的药一直由宫里暗中供给,本来府中余量绰绰有余,但沈劲松自西漠回来后,虽然神态举止如常,却从十天半个月用一回,变作日日离不开了。这一去征战又不知多久,万一告罄可真是要命。宫中似有所察,直接遣来一车,实是做好长期抗战的准备了。
送药的宫人披着斗篷,见到翠翠后掀下兜帽,竟是个色如春花的严妆美人。
翠翠跪倒在地:“黄雀楼中人见过迦陵君。”
啄香微笑:“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五年来你在沈劲松身边,我一直未加吩咐。今日我亲自来,为了何事,你可知道?”
翠翠讷声道:“翠翠不知。”
啄香道:“你装傻充愣,看来私心已经向着沈劲松了。”他轻叹一声,眉宇间难掩落寞。便是严妆也遮不住他春近迟暮的憔悴容貌。“难道我就想做坏人么?”他似真似假地嗔道,随即正色道:“沈劲松早已心如止水,能够消损他至此,必得是他那位爱郎了。不错,这数年来声名鹊起的狄国名将,正是那白龙侯借尸还魂。此人复仇心切,要的是血债血偿,大仁大义是晓谕不了他的。”
他又道:“其实动之以骨肉之情,也只有十之二三的成算,我却还是要赌上一赌的。”
他冷笑道:“百万精兵,不若这稚子一苇渡江。等大军开拔后你便携他赴前线,我要玉尘飞亲眼见一见他的乖儿子。”
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