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外的这家诊所不大,三两步路徐瑾盛就走到他边上,明亮的光线在他身边一错晃过,镀了条金边。
徐瑾盛一瞥眼就看见谢沂坐在木椅上,眼睛一直睁着看向自己,和他平时淡淡的神色不太一样,懵得有点可爱。
他借住在谢沂家里,活生生一个人愣是活成了可有可无的样子,谢沂不像他处得那些狐朋狗友,可以随意插科打诨,他舅更说了,对人家要放尊重,名校大学生回来做镇上的老师,人家思想境界就和咱不同。
只是过了昨晚,徐瑾盛已经给他舅的话打了个“存疑”标签。
他和谢沂的岁数差得不尴不尬,叫对方老师,人家也不是自己的老师,左右住在别人房子里有一小段时间了,到现在连个称呼都没有,难相处。
徐瑾盛轻咳一声,说了句废话:“清醒了?”
“嗯,谢谢你啊。”谢沂扣了下指甲边,这是他有点走神时才会做的动作。
发烧的缘故,他清润的声音放得极轻。
谢沂昨晚意识到自己烧起来后就强撑起身子,打算吃点退烧药,但身子又沉又重,甚至没办法做到走动、开门这些简单的动作。
如果不是摔在衣柜上发出了点动静,而徐瑾盛也恰好没睡着,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况会是怎么样的。
谢沂眼睛水亮得望向对方,觉得不够似的又道了句谢谢。
徐瑾盛避开了他的视线,像他刚才侧头避过风铃一样。
“……”
徐瑾盛:“不客气。”
“……豆角包、香菇菜包、稀粥,你要什么?”他拉了张塑料凳坐到谢沂面前,撂下手里提着的两个塑料袋,卡了下,开口问道。
谢沂垂眼,没有过多推辞:“喝粥吧。”
他弯了下腰,伸手准备去拿那杯塑料杯装的粥时,却发现徐瑾盛忽然拧眉打断了他的动作。
“衣服拉链拉好。”
他声音里说不出是什么情绪,压着话似乎是不想被别人听见,有点沉。
谢沂伸手去拿粥的动作一时间顿住,他睁大了眼睛,神色有些惊惶。
谢沂后知后觉自己身上套着一件有些宽松的灰黑相间的长袖外套,时兴的款式,物品的拥有者已经显而易见;而外套里面的那件衣服是他睡觉前套上的短袖。
——他没裹束胸。
怪物。
夜色和疲惫不堪的躯壳轻而易举得卸下了他所有的防备。
被敲散的记忆碎片重新扎回脑海中,山脚下抛锚后无法发动的车辆、少年的后背、单薄的衣服……
木椅划在地面上发出尖锐的声响。
谢沂猛地挣开吊着的盐水,脱针的手背上,扎过针的地方立马沁出了血珠子,溅在他苍白的皮肤上。
他双手抓住了徐瑾盛的手腕,像是被人甩在了寒冬腊月一样泛着冷意哆嗦着,神经质得微启唇瓣:“你知道了?”
“你是不是知道了……不、不,你肯定已经知道了。”
谢沂说话断断续续,胡言乱语没了半分形象。
是因为发烧了吗?
他的手越缠越紧,明明是外表看上去很纤弱的一个人,此刻却终于展露出了他的狠,徐瑾盛怀疑如果那是他的脖颈,谢沂会立刻马上绞杀他,用尽他所有的力气。
被碰到弱点的、美丽的毒蛇。
他渗出汗的手触在皮肤上有一种黏腻的感受,滑、纠缠,指甲盖嵌进去一点,仿佛毒牙注入致命的毒液,原来吊针打久了,手能这么冰么?
徐瑾盛轻咬了下自己的舌尖,佩服自己这时候还有空想别的东西,他像是个无所谓的旁观者,没有回话。
勉强打起精神的人还没来得及敷衍开口就被人截住了话头。
小破诊所半点动静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更何况这边一副要打起来的架势,瓜子壳还含在嘴里的老板娘拔高了声音:“喂,喂!你们那边在干嘛呢?!”
谢沂听见声音后像被迎面泼了盆冷水,止住了动作,僵着定在原地。
“出了什么事儿这么给我闹起来呢!昨儿不还哥俩好把人送过来,今天大清早就要在我这里动手了?”婶子用实际证明人类的想象力确实是丰富且可无限延伸的,她匆匆忙忙过来,周边一圈都是熟人,她一吼就能叫来兄弟朋友,也不怕俩男的在她诊所里闹。
她狐疑得上下打量着两人,“你们俩看着也不像是亲兄弟,难不成是你把人弄发烧了又假惺惺跑人家面前做戏?”
婶子话锋一转,瞪向徐瑾盛。
徐瑾盛对着谢沂无动于衷,听到这阿姨的反诘倒觉得憋屈死了,他深吸一口气甩开谢沂的手,收不住直接叫了对方的名字:“艹,谢沂你是不是有病?”
谢沂低着头看不清神情,边上的婶子吊着眉毛热心肠回答:“他有没有病你不知道?烧都烧到四十度了不是病吗?有什么事儿都别刺激人了,等他盐水吊完养好身子骨你俩再闹腾。”
徐瑾盛搓了把脸,不耐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