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公豹听得这一句他胸肌比你大,竟是怒极反笑,眼里浮出淡淡的苦涩来。他连灌下两大口烈酒,倾泻的酒液将衣襟都浸湿了满怀,方才说:
阿缪啊,你这张嘴真是叫我恨也不得,爱也不得,还像当初那样带劲儿。
他自嘲道:我如今容色衰减,自是比不得你这小情人的。倒是你方才说他叫什么?木二?
申公豹将目光聚焦到杨戬额上那方扎染的头巾上,眼神微动。那锐利的视线简直似要那方布料扎穿,直望进底下那只伤痕累累的、闭目的天眼中去。
而杨戬手持酒盏,镇定地回视着他,脸上依旧是漠然的表情。
申公豹打量一二,酔醺醺的表情也变得玩味起来。他分明是认出了杨戬的身份,却并不明言道破,只说:你如今改叫木二了?
是。我如今叫木二,是个赏银捕手。
早听说你落魄,今日一见,我才算相信咯。曾经这般煊赫的神,如今居然也同我这破落户一样要靠女人吃饭。嗬,可悲可笑!
杨戬不否认也不应答,只顾一个人慢慢地饮酒,不恼不怒,云淡风轻。那双眼里的神情云遮雾罩的,又被低垂的眼皮敛去一半,叫人看不分明。
申公豹还在摇着他的酒葫芦,絮絮地道:你身边这女人是个黑心肝的。要知道她杨缪豢养男人,就跟寻常人养只小猫小狗似的毫无分别。要做她的情人,我也奉劝你仔细
她既能一时兴起捡回了你,就也能不眨一下眼地把你丢弃。
我听出他话中所指分明是在怨我无情,又恼火他居然连同杨戬也一道编排进去,当即怒叱道:申公豹,我杨缪的男人何时轮到你来指手画脚?
直到这时,杨戬那淡然的眼里方才掀起了些波澜,他轻轻叹一口气,一只手按在我的肩头,示意我冷静。
接着他忽然起身,飘拂的衣角擦过我的指尖。但见那八尺九寸的身长阻隔在我和申公豹之间,阔直的肩背挺峭的腰身,巍巍然宛若一座山峦,自带有无可比拟的安定感。
他俯视着申公豹,唇角带笑,眼眸清亮道:这就不劳阁下忧心了。我不是阿缪的情人。
这一句便叫我和申公豹都吃了一惊,我眼中浮起惊诧,而申公豹眼里皆是狐疑。
杨戬接着道:阿缪姑娘只是暂时地资助我罢了。木二今日虽落魄,终有一日也定会把欠款还清。
届时,我会以平等的身份站在她身边,同她成为真正的恋人。
他一字一顿话音清晰,那双习惯于收敛锋芒的眼睛霎时便熠熠闪亮,侧颜俊挺的轮廓也愈发显得坚毅可靠。我望着望着便有些出神,居然又看出了几分昔年威风赫赫的战神杨戬的影子来。
申公豹被他这番话慑住了一时,眸色阴晴不定。而我却眼头微热,胸中涌起忽如其来的自豪快意是啊,这才是配站在我杨缪身边的男人嘛!
沉默了半晌,申公豹或许也终于觉得自讨没趣,挟着酒葫芦转身去了,一边还头也不回地摆着手,用那懒洋洋酸溜溜的语调道,那还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了!
陆吾不屑地撇撇嘴,难不成他这酒葫芦里装的都不是酒?我闻着,怎么有好浓的一股醋味呐喵!
我视线紧随着他,眼见他下了楼,走到门外,迎风懒懒地一招手,那候在食肆檐上的坐骑白虎就一跃而下,用黑白斑斓的硕大虎首蹭蹭他的手掌。待它转头看见窗边的我和陆吾,立时又龇起了牙,露出不善的模样。
陆吾给气得抬爪子来拍我的手,忿忿道:不就是只小白老虎吗?亏得你以前还那样欢喜它,要拣我昆仑山上的珍果喂它吃。这喂不熟的白眼狼!
字字句句,皆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
申公豹原已经翻身跨上虎背,这时却忽然回头,最后遥遥地望了我一眼,嘴唇微动。那眼里暗沉沉的,似乎别有深意。
我耳际传来轻飘飘的话音,在我身旁的陆吾和杨戬却毫无察觉。那声音低沉喑哑,是申公豹在用传音术。
巫山神女叫我给你带句话来:看紧杨戬,他的所有行动都要向她汇报。
还有,沉香已经找到了宝莲灯的灯盏。
我扶住额角,头部一时又隐隐作痛起来。
婉罗的计划已在按部就班地进行,如今看来甚至比我所预想的进展还要顺利许多。
这是一张偌大的棋局,沉香和申公豹皆已入局为子。谁又知到下一步棋时不,谁又知在此时此刻,我和杨戬是不是已经身陷局中?
这时杨戬在我面前摇着手,说,回神。你的魂也跟着申公豹去了不成?
我一抬眼,就见他眸色暗沉,居然呈出了几分罕有的愠色,可偏生那眉尾又陡然下坠,衬得那点怒意全消,只余下拧巴巴的委屈和隐忍。
瞧着怎么像有些吃醋的样子?不确定,再看看。
我原想的是替他斟一盏酒,抚慰下落单的小狗愤懑的心情,他却径自从我手里抽过那只酒盏丢出了窗去。这一下叫对面陆吾都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