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高远都窝在房里浑浑噩噩地度过。他本来就是独自回到这里,现在的日子正应是他要过的生活,可是屋子里少了情景喜剧的罐头笑声和另一个真切的人的笑声,变得格外冷清。三餐都要自己下厨,夜里也没有鼾声,反倒有些不习惯了。他想找个朋友聊聊,却想不到一个可以称之为朋友的人。自从和柳昆卉断交后,他的生活中便只有家人和职场上的同事了。而即便是回到安平,见到了儿时的同窗,聚会上出现的那些人,能算是朋友吗?肯定是不能的,他已经能想象得到,假如此刻他联系上他们中的任何一位,邀其来自己这儿作客,对方肯定会惊异不已。
或许自己真是冤枉了李元。他说得那样信誓旦旦的。不过谁知道是不是呢。回顾过去两个月的光景,白烟与李元,都像一个梦一样,本身是不存在的。
小年过后,就要迎接新年了。腊月廿八这天上午,高远醒后没心思出门,照常窝在家里百无聊赖地摆弄手机,却听见门外有动静——大门的锁从外边被打开了。
临近过年,难道是有贼来挣回乡的路费来了?高远吓得一个激灵从床上跳下来,慌乱中找不到什么可以充作武器的东西,只好就近抄起桌上的水果刀紧紧握在手里,拖鞋也没顾上穿,赤着脚屏住呼吸向门口走去。
门被从外面直接推了开来——
“谁!”
“啊哟!”
双方同时叫了起来。
“二叔?”眼前出现的人令高远十分意外。来者是一对中年夫妻,不是别人,正是他父亲的二弟和弟媳。
“小高?!”被称作二叔的男人见到高远,脸上也写满惊讶,不过很快就回过神来,揶揄道:“哟,你怎么回来了也没告诉我们一声啊?”
“怎么,大侄子,回来看房子啊?”二婶把“看”发作一声,一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啊唷,还拿着刀对着我们,这是要干什么呢!”
高远放下了持刀的手,一转头就看见了插在门锁孔上的钥匙,不禁皱眉对二人道:“二叔二婶,你们——来作客,进门怎么也不先敲个门,我还以为是有人闯空门呢。”
二婶鼻孔里哼了一声,二叔也皮笑肉不笑地回敬道:“我们回自己老爸的家里看看,还要这么见外?”
“你们应当知道,这房子的房主现在不是爷爷了。”高远尽量委婉地说。
二叔老脸一耷拉:“哦,是了,现在是你爸了,你这次回来也是你爸妈派你来的吧?”
高远没有理会,反问道:“两位今天来,是有什么事?”
“快过年了,我们回来看看有什么要打点的!”二婶快嘴道。
“我都清理好了,不劳你费心了!”高远说罢,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他单刀直入,指着次卧问二人:
“那屋衣柜顶上的箱子,是不是你们来撬开的?”
二婶白他一眼:“什么叫‘撬’啊,说得那么难听!我们就来整理一下老人家的遗物,不行吗?是,房子确实是给了你们家,可没说其他东西也都给你们呐!我们也是有正当继承权的!”
二叔在一旁给老婆助威:“就是,那可是我亲爸,他没了,我开他箱子收拾收拾怎么了?”
高远有些生气:“你想要爷爷的遗物,没问题,只要你开口跟我们说一声,整个箱子你拿走都行,但是现在这房子是我们家的东西,你没问过我们同意就擅自开门进来撬箱子,这跟做贼有什么分别?我暂时没换门锁,不等于你可以随便进别人家里!”
“你说谁是贼呢?!谁是贼啊谁是贼啊!”二叔恼羞成怒,大声嚷嚷起来,“你一个晚辈用这种口气跟我们说话,真是没大没小,反了你了!”
“就算是亲戚,不经人同意随意闯进别人家里就是贼!我现在就打110,你跟警察说理去!”高远气得抄起手机。
二婶见他真的在按110,只好退让一步,急忙拦住他,嘴上还要给自己找台阶下:“行了行了,房子是你家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们大人有大量,不跟你小辈的争!”
二叔还在一旁骂骂咧咧,但也无计可施,跟二婶相扶着灰溜溜地离开了。
高远在窗前看着二人出了楼门走远后,才恨恨地回到次卧,站上床头用力把两口箱子都抬了下来。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是被翻得凌乱的布料和绣品。或许有什么值钱的玩意儿,估计早被那夫妻俩拿走了。他之前可没想到真是自家亲戚撬开了箱子,结果害他冤枉了李元。他憋了一肚子气,索性把两口箱子都拎下楼,扔到了垃圾桶旁边。
回到房中,他开始想李元的事。他知道被人冤枉是什么滋味——在被前妻一口咬定他是同性恋时他就尝过了——他要给李元“恢复名誉”才行,不能让人一辈子带着这不明不白的委屈。他决定把李元找回来,向其道歉。
等他拿起手机想打电话,才发觉自己根本就没问过李元的手机号码。由于两人是萍水相逢,认识后又住一起,有话直接就能说,根本没有通过其他途径交流的必要,所以他也没有李元的任何联系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