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天短。等高远走到自家楼下时,天刚刚擦黑。他远远看见对面走来一个穿着时髦大衣的高个子,手里拖了个行李箱。这正是李元了。
高远有些羞愧地站在楼门口等他,李元见到他就冲他笑,似乎没因之前的矛盾影响心情。等李元走到跟前,高远开口第一句就是“对不起”。
“没事啦,误会解开了就好。我还要谢谢你继续收留我呢!”李元潇洒地拍拍他的肩。
高远又说不上话来,局促地要去帮李元把行李箱扛上楼,却被李元抢了回来:“这点东西我一个人拎得动,我来就行!天怪冷的,你赶紧上楼,给我开门啊。”
“说到这个,我真得去换个门锁了,我也没想到我家亲戚会不打招呼就擅自进来。等换完锁我再给你新钥匙。”高远走在前头说。
“换锁?那你最快也要等到年后了,这大过年的,你上哪找人给你换锁来。”李元说。
高远一想也是,又怕如果这段时间都不换锁的话那对夫妻会不会又偷偷上来,心里不禁恼火起来。
大年三十,两人张罗着包了好些饺子——负责张罗和负责包的都是李元,高远的厨艺只有炒个菜热个饭的水平,和面擀皮包馅这种高级活儿他干不来。他对此没什么热情的另一个原因还在于他从来也不喜欢吃饺子。不过眼下有李元这个居家能手在,他也乐得吃点现成的。在李元的提议下,两人把案板和材料都搬到卧室的桌子上,床上他的笔电开着央视的网络直播。李元说这样才有过年的气氛。
“诶,如果我们也在门窗上贴个春联和福字什么的就更好了!”李元一边擀饺子皮一边说。
“不行,我爷爷去年年末才去世,按安平习俗是三年内不能贴红对联的,窗花什么的也不行。”高远说。
“啊,抱歉,我不知道他老人家去世没多久”李元连忙致歉。
“没什么,人老体衰,我们早就预备着有这一天了。”高远并不介意。
李元知趣地岔开话题:“你说那屋的箱子是你亲戚进来撬的?这怎么回事?”
“噢,这房子原本是我爷爷的,爷爷死后留给我爸了,我爸还有几个弟弟妹妹,当初大家对房子的归属都是同意了的,我哪里知道会有人看我们没换锁就擅自进来,还把老人家的旧箱子给撬了。”
“嘿,其实还是觉得自己没得着房子,亏了呗。撬箱子肯定是想看看老头是不是还藏了钱在那里头。”李元嗤笑道,“你家也是心大,房子到手了还不赶紧换锁,这不,被人落着可乘之机了。”
“都是亲戚,本来都说得好好的,谁晓得他家心里有异议啊,还不当面说,偷偷干出这等龌龊事来”高远想起前天二叔那副嘴脸就来气。
“你家和这门亲戚是不是一直处不来啊?”李元手上功夫没停,嘴里还在问:“要是平日里关系好的话估计也不会记恨这个事了。”
“其实以前还挺好的”高远回忆起过去的种种。最早他们家没搬去大港时,几家来往还是挺密切的。他印象中二叔一家是有点市侩,但对亲人礼节还算周到。他们家远迁后,渐渐就和安平的亲戚疏了来往。过年时父母偶尔带他和姐姐回来,总要给各家亲戚都带些烟酒糖茶。回到大港后母亲总会对父亲数落二叔二婶,说那两口子明着暗着嫌他们送的礼物不够金贵,真是不知感恩云云。几家关系真正闹僵便是从祖母去世、祖父痴呆时开始的。自从大伙达成协议、他家把祖父接去大港共同生活后,各家就划清界线,再无联络了。
“唉,总之这事说不清。只能说,不涉及钱财利益的时候,大家还是有感情的。一旦扯到钱,别说兄弟姐妹,就连亲爹亲妈都能反目成仇了。”高远叹息道。
“这是真的,在钱的面前,人人都露出本性了。”李元点头称是。
高远别过头去,看了看电脑屏幕上的欢歌笑语。
“你——只有我在说,你都不跟我说你的事的。”他转向李元道。
李元握着饺子捏花边的手停顿了一下,笑了笑:“我的事啊,就单纯没什么可说的。我爹妈在我小时候就走了,就我爷爷奶奶把我带大,亲戚也没人管我们。再后来我爷爷奶奶也没了,我就一个人漂着呗。这你都知道的。话说,你就算要休假养病,连过年都不跟爸妈团聚,这你爸妈不会不高兴吗?”
见他又转移了话题,高远也就没追问下去。“没有,去年发生那么些事,现在我们家都想各自喘口气。”
他看着李元麻利地包完好几个饺子,恍惚地说:“对我来说,你是个谜。”
李元看着他,咧嘴一乐:“你对我来说也是个谜啊!我现在也就是知道你离婚了,然后你家跟亲戚关系不好,你别的方面我是一无所知!”
“我觉得跟你这人相处还挺愉快的。”高远说。
李元受宠若惊,连忙附和:“我也觉得跟你一起住挺快活的!”
“真的吗?”高远表示怀疑,“我这么闷,又不太会说话,就连我前妻都说和我一起没意思”
“相处得好不一定要‘有意思